李县令咳嗽着,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很不好,就像死人一样,没有半点血色。
一个父亲死了孩子到底有多痛苦,姜时远并不知道,看李县令这样子,应当是生不如死,不然也不会选择自杀。
他觉得应该跟李县令说一些关心的话,随便什么都好。
于是走过去,蹲下来,轻声问道:“我的洗脚水好喝吗?”
“???”李县令从没有见过这样一种人,他以为姜时远会说一些“节哀顺变”之类的安慰语,没想到却是这么一句。
看李县令愣神,姜时远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李县令此时的情况,一般的话是不能影响到他的,既然不能影响,那话说出来就没有意义。
“咳咳……”李县令看着姜时远,“你不该救我。”
“那你下去吧。”
姜时远把李县令提起来,扔进了河里。
一切发生太快,李县令根本来不及反应,心里有些愤怒。
你这人怎么这样?安全不按套路出牌,大家还怎么玩下去?
噗通……
老李落进了河里,他的求生本能让他在水里挣扎,而且自杀过的人都应该清楚,如果第一次自杀不成功,绝不会以同样的方法进行第二次自杀。
原因很简单,因为恐惧。
“咕噜咕噜……”
李县令在水中挣扎起伏,喝了不少水,双手拼命挥动,想说话想呼救,但嘴一张开河水就倒灌进去,掐住了他的脖子。
姜时远在岸上看着,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老李喝了不少水了,再次把他捞起来。
“呼……呼……”李县令大口呼吸着空气,干咳之后又是一阵呕吐,把肚子里的水全吐了出来。
只是他还没有缓过劲来,姜时远又把他扔进了河里。
“咕噜咕噜……”他又开始喝水。
喝饱之后,姜时远又把他捞起来。
吐水,喘息,下一秒,又被扔了下去。
喝水,挣扎,被救起来。
这种折磨,让李县令终于怒了,“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为何要折磨我?”
姜时远没说话,把他按进了水里。
李县令要疯了,他堂堂县令,安南城的父母官,何时受过此等屈辱?
“够了!”他打掉姜时远的手:“你我无冤无仇……”
他又被按进了水里。
“咕噜咕噜……”
一提一放,一提一放,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直到李县令奄奄一息,要死不活时,姜时远才结束折磨,
这一刻,李县令只有一种感觉,活着真踏马的好啊!
姜时远见他大口呼吸着空气,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个方法本是用来治疗“假抑郁症”的,现在用到李县令身上,效果一样的好。
这世上对于人的道理有许多,但姜时远只将一条奉为至理:
人就是贱!
当然这不是说李县令,而是指某些人。
比如你跟他好好说话,他觉得你好欺负,你给他一顿打,他舒服了,下次见到你还跟你打招呼。
比如失去才知道珍惜,比如现在不知道努力,将来又后悔从前没努力……
“老李,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下次你自杀,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
你这让我很难做啊,你说我救不救?对于你来说,自杀是解脱,我救你是害你,但对我来说,我不救你,良心又会受谴责……”
“……”李县令已经习惯姜时远的说话做事风格了,尽管才这么一会儿时间。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下次我会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站了起来。
“诶,别走啊,我们聊聊天,我一个人在这儿挺无聊的。”姜时远轻轻一拉,把他拉到地上坐着。
“你让我走好不好?”李县令近乎恳求道:“我已经很难过了,你让我更难过,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魔鬼似的,咱们就坐下来聊聊天,不做别的事。”姜时远说道。
“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听我说……”
姜时远把脚伸进河水里,冰凉的感觉让他打了个舒服的冷颤。
李县令看着这一幕,想到刚才喝了这么多河水,这河里不知道多少人洗脚,甚至还有可能有人往里撒尿,就忍不住一阵恶心反胃……
姜时远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天空,目光深邃,一眼看进了回忆里。
“我记得小时候,我爸…我爹,他会带着我去河里摸虾,那条河就在村东头,一到夏天就有许多人,捣衣,凫水,摸虾……
我最喜欢一边洗澡一边摸虾,我爹就在岸上看着,什么都不做。
我记得有一次,夏天,天色已经很晚了,我热得实在不行了,便让我爹带我去河里洗澡。
我爹看天色太晚,便没有答应。我很生气,偷偷的跑了出去,来到河边,衣服都没脱就跳了进去。
我从这边游到那边,又从那边游回来,畅快极了……
正当我玩得开心的时候,我爹来了。”
李县令突然开口问道:“你爹是不是很生气?”
姜时远摇头:“没有,他不仅没生气,还和我一起洗澡凫水,我们玩到很晚,尽兴而归。
回去的路上,我爹把我放到他肩膀上骑着,你知道吗,不论我获得了什么成就,站上多高的位置,我这辈子去过最高的地方,就是我爹的肩膀。
老李,我虽然没做过父母,但我做过孩子。
作为儿女,我希望我不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能开开心心的活着。
一辈子其实很短,珍惜眼前的一切,因为你不知道你今天看的他一眼,是不是就是最后一眼。
我真的很像再看一眼,可惜永远见不到了。”
李县令看着姜时远,轻声问:“你的父母……”
姜时远摇头,笑了笑,说道:“我多想再回到小时候。”
李县令猜到了什么,他轻叹一声,道:“你竟能记得如此清楚。”
“主要是回去之后,我爹把我放下来,和我娘联手打了我一顿,竹棍打断了两根。”姜时远说道。
“……”李县令。
“那你恨你爹吗?”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姜时远转头去看,楚朝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用布盖着,不知道装着什么。
“你什么时候来的?”姜时远有些诧异,他竟然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