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蒙尘的记忆，以及青春自己因为它被所有人高高捧起，也因为它成为所有人的笑柄的事，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她侧身摸了下耳侧的助听器，冰凉的触感太真实，楚尔默默将脸上的口罩向上拉了下，试图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可她的身体却怎么也不肯离开，一直站在那里看着那钢琴，听着那曲子。

一直到陌生的男人从钢琴前离开，楚尔才慢慢回过神来。

“喜欢的话，可以过去弹一曲。”

耳边骤然出现的声音，让楚尔心惊了一下，看到身旁的男人时，她更加吃惊。

陆衍之眉眼含笑，“怎么了？才十四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可说话时似乎带了某些情绪。

“你怎么在这里？”楚尔问他。

男人穿着正式，从上到下都透着严谨冷肃，只是那神情……

“不是喜欢钢琴吗？可以过去试试。”

陆衍之难得这么和她僵持着。

楚尔眼神躲闪开，摇头，“我不会弹钢琴，只是觉得……刚才的琴声很动听……”

不善说谎的她，此时甚至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

陆衍之的笑容淡了些，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内在眼中翻转，他嗓音低沉，

“没谈过钢琴嘛？那是……喜欢弹钢琴的人？”

楚尔不懂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没等她回答，男人已经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递给了身后的杨严。

他步伐不疾不徐，走至了大厅中央的钢琴，慢慢坐了下来。

楚尔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直到大厅里传来钢琴弹奏的声音。

琴声流泄，迅速铺展开来，带着力度的每一个音符连贯起来，是不一样的感觉。

楚尔从来不知道，抒发缠绵爱意的《爱的协奏曲》，不同的人弹出的感觉差异会如此之大。

陆衍之的琴声，慢慢让商场里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男人样貌出众，气质也不像普通人，年轻的女孩子早被迷昏了头。

杨严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假意咳嗽了两声，“咳……，那个楚小姐，要不您过去劝一下老板，这地方他可不能一直待！”

这要是传出去，天瑜股票都得跌！

“我……？”楚尔目露疑惑。

“楚小姐您不知道，老板他今晚应酬有点喝多了，您赶紧劝劝他得回去了！”

杨严是不敢上去劝，毕竟自己还想要这份工作呢。

楚尔听说陆衍之喝了酒，心底几分了然。

怪不得，她总觉得今天男人有些怪怪的。

不过，她虽然想帮忙，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杨严眼神示意她过去找陆衍之。

楚尔看着此时已经被几个女生围住的男人，还是走了过去。

她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走至陆衍之身后，他就停了动作。

凝神贯注的弹奏让男人额角都冒出了细汗，可他看向身后的少女时，眼底带着狂热。

……

车子一路缓慢行驶，雨势变小，路上的人也还不多。

楚尔看着细雨打在车窗上，心里竟然无比平静，回过头时才发现，陆衍之似乎盯着她看了很久。

她有些不自在，主动找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学的钢琴？”

“上小学的时候。”

今天男人的话似乎格外的少。

“那你……喜欢弹钢琴吗？”

陆衍之浅笑：“谈不上喜欢，不过家族需要有能力的接班人，钢琴只是其中必须要学一个。”

对于这样的结果，楚尔有些意外，只是被迫选择接受，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她想起自己和陆衍之的婚姻，好像也是因为这样。

但，只是为了摆脱掌控吗？

楚尔：“那你还要学其他的东西吗？”

“十岁时学会钢琴，击剑、跆拳道我都碰过，除了那些古筝长笛，或许你能想到的，我都学过！”

起初黎青兰让他去学习拉丁舞，他并不喜欢，只学了常用的交际舞。

陆衍之略显慵懒地靠在车后座上，接着道，“既然想要站在顶端，就必须要拥有别人没有的，如果做不到，就选择你最擅长的，永远都不要被别人比下去。”

虽然享受成功时是孤独的，可是总比失败后被嘲讽要好受的多。

楚尔心里有些感慨，不过她也很意外陆衍之的性格温柔，内心竟有看不出的强势。

不过仔细想想，他既然能够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应当不是只温柔能应对的。

“做一个平凡的人不好吗？站的太高总会摔倒的，那样岂不是更痛苦？”

陆衍之摇头不语。

许久后，他眼底的笑意收敛，对上楚尔的眸子，“既然已选择生在云端，就不要给自己落入尘埃的机会。你身后的人都在向上攀爬，只要你落后一步，就会被踩在脚底，他们……可不会给你一丝喘息的机会！”

楚尔被他的话惊到，更惊愕的是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野心。

她有些出神，心里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心底并不赞同男人的话，可是却又不得不接受。

以前自己何尝不是如他所说，站在云端接受仰望，接受别人眼中羡慕。

可真的失去后，她才明白，除了自己的父母，没有人会希望你好的。

只是她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

车子稳稳停下时，夜已经变得有些许寂静了。

下雨时外头少了很多人，温度的下降也让人们选择了更早入睡。

而对楚尔来说，这样的寂静当然更好。

陆衍之依旧照常为她打开车门，绅士风度，楚尔唇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

想和他说声谢谢。

只是刚伸出的手，却被男人宽厚的手掌一把握住。

“尔尔，你还没有回答我今天的问题？”

风吹得楚尔的长发四处飘飞，眸色也染上凌乱，她仰头看他的眼睛，“什么问题？”

她并不记得。

陆衍之弯腰和她平视，楚尔的长发被他轻柔地梳理，慢慢挂在耳侧。

此时，少女的眸子清澈如一汪泓泉，男人的眼神却带着炙热。

楚尔听到陆衍之问：“尔尔，我会弹钢琴。你呢，你喜欢弹钢琴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