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她而言,也是很划算的买卖。
徐若川爱女心切,并且爱屋及乌,对她是全身心的关爱。
她从徐家得到的关注和照顾,远比过去十多年从顾家得到的总和还要多。
慢慢地,她的生活里好像只剩下徐若川了。
这个陌生的叔叔,渐渐和她心里亲生父亲的影子重叠起来。她一边任由自己沉沦在溺爱里,抬眼的时候,冷不丁看到了远处的徐筠。
他的存在,总能立刻将她拉回现实。
*
“所以我一直挺愧对你的。”顾柠西慢慢道,“自从我来了徐家,一直在受委屈的人换成了你。”
徐筠被徐若川惩罚,她感同身受。
徐筠所经历的,都是她曾经历过的。
徐若川对她的爱是偏爱。
爱一旦偏斜,就会引发不满和怨怼。
所以她一直在弥补,想把自己得到的爱分给徐筠一点。
不知为何,徐筠服药自杀的选择,也令她感到自责。
如果没有她自私的独占父爱,也许徐筠不会走到那个地步。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她才是差点导致一切悲剧的源头。
“所以你放心吧,遗产我不要,顾家我也回不去。现在花的钱,算你借给我的,以后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
她喃喃道,视线飘向二楼,那个已经许久没人居住的房间,“我要替徐叔叔守着你,免得你以后再干傻事。”
“听起来很合理。”
漫长的故事过后,徐筠掩下将信将疑的神色。
当初徐若川没有和他打声招呼,直接就把顾柠西带来了。
徐若川从来不会考虑他的意见,他也不会在意徐若川的去留。
多少年了,父子形同陌路。
只是没想到,在顾柠西这里,徐若川竟成了一个……精神依靠般的存在。
他扯了扯嘴角,真是讽刺。
不过,他不在意这个。
徐筠漠漠道:“你倒是对他感恩戴德。”
“可徐若川已经死了,你没有留下的理由。”
他神色归于晦暗。
徐若川的独断专行,像是往平静地湖里投掷一枚石子。扔石子的人走了,湖面上的涟漪也终究该散去。
顾柠西再次纠正:“说了好几次了,记得改口,你该喊他爸爸。”或者先父也行。
她做梦都想找回自己的亲生父亲。
可徐筠有自己的父亲,却一声也不肯喊。
她挣扎着解释,眸中凝重的神色一览无遗:“在我心里,徐叔叔永远没有死。”
留在这个曾经有他的地方。就仿佛,那个会关心她的人一直还在。
徐筠只是冷笑一声。
“你真可怜,被当做替身,还处处替他着想。”
“你更可怜,明明怕我走,还要在这里装腔作势。”
顾柠西摇头叹气,见徐筠不说话了,也顺势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她又试探着道:“其实你该开心。”
徐筠:“?”
“有些东西,是我永远夺不走的。”
一年的陪伴,能否比得上“亲生”两个字?
不可能的。
她怅然道:“就算徐叔叔走了,你还有徐家的旁系血亲,族谱上永远有你名字的位置,法律也只认可你一个人的继承人身份。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随时可以回来。”
“而我,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知顾父顾母会如何对待她。
一年未见,如隔生离死别。
是装作无事发生的客气?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从顾钦生病开始,她就已经被生生剥离了出去。
即便人回去了,那已经习惯了流浪的心呢?
徐筠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他从没想过这么多。其中的弯弯绕绕,可能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懂。
他刚想出声说点什么,却见顾柠西扬了扬脸,早就从刚才的郁闷里解脱出来。
她闪着亮晶晶的眸子,反问他:“不说这些啦。话说,你也没有留在徐家的理由,为什么要呆在家里呢?”
她记得,徐筠的学业非常顺利,名校毕业后直接回了家。
没有出国发展,也没有选择直接继承家业。
然而正常人摊上个重女轻男或者重男轻女的家庭,想的应该都是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吧。
“无可奉告。”徐筠正色道。
拒绝解释,会让提问的人很没面子。
顾柠西撇起嘴,“我就知道你不会跟我说的。”
她义正言辞地拉着他的袖子:“不过我觉得你肯定是为了徐叔叔才回来的,对不对?”
徐筠没有说话。
不说话,那就当他默认了。
“你看,我们都有各自坚强起来的理由。那我们约定好,谁都不要先放弃好不好?”
她像是在哄小孩,语气软软的。
谁也不要先放弃热爱生命。
谁也不要先放弃希望。
人生漫漫,时而曲折险阻,终有坦坦归途。
最该正经起来的时刻,徐筠反而笑了笑。
他垂眸抽了张湿巾,轻拭过沾了酒水的指尖。
那点嫣紫的液体散发着妖冶的红,犹如无瑕的玉璧上流淌的血。
“你永远不会放弃我?”
顾柠西眨眨眼,“当然了,我把你当家人,家人不就是应该互相不离不弃的吗?”
她巴巴地望向他,等着他点头或摇头。
“也许吧。”徐筠淡淡道,“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什么?”
“不用担心我会违背徐若川的意志,抛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