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仆不急不缓地答道:“不多不多,毕竟也不是谁都会来的……至少老奴当值的这几天,就只有两位上门拜访。”
陆游原没说话,却好像听见身侧的死太监轻飘飘地啧了一声。
这一瞬,他罕见的和张焕之想到了同一处去了:温家的人,哪怕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门仆,那也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成了精的。
他老师当年还算是个位高权重的重臣,忠臣,可到了师妹掌权之后……
他都要怀疑自己这个师妹是不是个在娘胎里就成了精的狐狸崽子。
“算算时间,家主这会应当在偏院的小梅园呢,两位都是在温府呆过的,老奴就不引路了。”
陆游原许久不来温府,他少时在这里念书不假,但是其后入了官场和师妹走了截然不同的两个路子,许久不曾拜访旧人,对这里的印象已经是相当模糊;可张焕之却大大方方地走在前面,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偏院的小梅园。
仆从们把积雪清理的很干净,远远瞧见回廊宛转,墙角横出一枝盛绽的红梅,张焕之下意识放轻脚步,生怕惊扰到了谁的清净。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远远瞧见小亭里早早备好了东西,左右不见人影,只有温云卿独自一人摆弄着酒盏,一旁罕见的也没跟着人伺候。
小梅园安安静静的,温暖酒香混入清澈的梅花香气,有种别样的风雅韵味。
她动作慢吞吞,本就是干什么都要让人提前准备好的性子,摆弄起这些东西自然是慢的令人发指;陆游原碍于身份没有说话,倒是张焕之微微一蹙眉,立刻默不作声地快步走进亭子里,随意找了个地方放下手里的檀木盒子,毕恭毕敬的伸出双手,准备接过温云卿手里的酒壶。
温云卿没做声,她睨了一眼垂眉敛目立在自己身侧的张焕之,很平静地侧开身子,让张焕之站过来摆弄几只略显烫手的细瓷酒瓶。
“按着以前的习惯来,我不喝太烫的。”
她支使得再自然不过,而张焕之原本紧绷的后背弧度却像是终于被允许放松舒展了似的,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场都显得柔和温顺了不少。
“奴才自然晓得。”
陆游原在旁看着,不由得跟着蹙眉,开口提醒了一句:“师妹……要不要叫其他人来?”这位可是掌印大太监,皇上现在最信赖的左右手啊?
“慌什么。”温云卿一脸云淡风轻,她袖手站在旁边,淡然看着张焕之熟稔摆弄着那些个精细华丽的瓷器摆件,眉头都没抬一下。
她的反应太淡定,而张焕之也太过自然,陆游原在旁站着,明明他才是和温云卿有着少年同门情谊的师兄妹,此刻却像是个莫名其妙卷入这微妙气氛里却又无法拔足逃出的局外人。
等到第一杯酒被直接摆在她的面前,温云卿这才侧首看向了陆游原,平静道:“我这个支使人的都没着急,师兄倒也不必如此慌张——正巧酒已经温好了,过来坐吧。”
陆游原忐忑不安的在一侧坐下,绞尽脑汁思考着如果张焕之给自己递酒他要如何回话……可眼见着张焕之殷勤伺候着温云卿,瞧着那模样恨不得自己端着杯子喂她喝,等到一切妥帖后,这位大太监才在另一张椅子上虚虚坐了一半,半个身子都侧对着温云卿,只等她张嘴吩咐,立刻就能反应过来。
至于自己的酒杯,张焕之是半个眼神也没分过来。
陆游原:……
陆游原: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