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上的瓦,墙壁上的粉都是新的,只是有个大致样子,何来一点没变?
荀兰因并不了解其中内情,便秉承少做多看的精髓,将周围景物一一收入眼底。
临近年节,江南富贵人家早早就开始走亲访友,谢府也不例外。迫于长子的压力,老太太不把荀兰因一块带上。
而打入江南圈子的第一站,就在老太太的娘家,同为江南四大盐商的杨氏。
“待会儿进去注意点,别弄出什么乱子来,让人家看笑话。人在府外,代表的就是谢府的脸面,懂么?”
见荀兰因只是闷头走路,并不答话,老太太动了动胳膊,语带警告。自个儿愿意带人和被迫带人,根本就是两码事,长房媳妇跟在身边,简直让人浑身不舒服。
杨氏面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嫌恶,这个寡妇可别让她在娘家人面前丢脸才是。
荀兰因忽视了老太太言语里饱含的恶意,继续观察四周。
江南盐商之中,就数谢氏根基最浅,崛起时日最短。从谢太爷白手起家,传到谢扶苏这一脉,才堪堪过去三代,远远比不上其余三家传承百年,势力盘根错节。
单从屋舍奴婢而言,杨府宅邸不知比谢府大了多少,园林亭台,堪称巧夺天工,一步一景,而无纸醉金迷的浮华之气。就连引路的下人,穿着素净,头上也少见金玉,可荀兰因却能认出来,木镯是沉香镯,簪子是象牙簪,绝非粗制滥造的藤镯骨簪可比。
所谓“厌见金玉”即是如此,看似朴素清雅,实则却是奢靡已极。
一行人大红大绿的喜庆装扮,和杨府一比,顿时就成了十二分俗气。
今冬出乎意料地寒冷,不多时杨府就派了下人过来,把人引到沉香厅去。
沉香厅虽说是厅,实际上不过是个种花的暖房。整间房子几乎都是用明瓦搭造而成,又上色勾彩,白日不需灯烛,自然明亮。外面大雪纷飞,人在里面,隔着明瓦赏雪看花,实在逍遥。
苗圃里大多是些芍药、牡丹之类,有重瓣的,也有双色的,光是荀兰因认得的,就有“八艳妆”“青龙卧墨池”“娇容三变”其间尚有一盆绿牡丹,微白带绿,世所罕见。
足下微有水声滴沥,方才明悟,火气燥热,不宜草木生长,杨府就叫人挖了沟渠,把热水埋在地板之下,既能随时取水浇灌,又能以温水热度保暖。
荀兰因放轻脚步,暗自咋舌,思忖道:若是夏沐雪在此,以他贪图享乐的个性,怕是要立刻回宫造十个八个出来,且不许旁人再建。
她们来得不算晚,但也不算太早,各家女眷早就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闲话,杨氏踏入花房,立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五妹回来了!”
一个穿着茶色褂子的中年妇人起身,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三姐!”杨氏此刻也有些激动,眼中隐泛泪光,用力握住中年妇人伸来的手,“三姐依旧这么年轻,你家里可还好?母亲身子如何了?”
“我家里没有公婆要伺候,儿女也还孝顺,最近家里添了丁,我就更没什么好求的了”
中年妇人神情恬淡,和杨氏寒暄了几句,好奇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这位看着面生,莫非是谢家进门的四媳妇?”
“不是不是。”杨氏嘴角微撇,“这是老大新娶的媳妇,折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了了老爷一桩心愿。老大家的,还不过来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