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个拉链小袋里拿出了另一个平安符,红彤彤的布袋,金线与红布仍然鲜亮。
许昼把一新一旧两个平安符摆在一起,像跨越时空的会面。
算命老头说陈静淑“福泽深厚,岁命悠长”,结果一年多后她便香消玉损,他说许昼“命不久矣”,结果许昼大难不死,莫名其妙地在未来苟活。
许昼呆望着两个平安符,心想,不会是陈静淑替了他的命吧。
视线落到文怀君的那个平安符上,透明的塑料保护把红布袋紧紧地保护着,许昼头脑混乱,一个想法却怎么也压不住。
过了十五年,文怀君至今把陈静淑给的平安符随身携带,用保护套护着,珍视至此。
之前的蛛丝马迹再一次从许昼的记忆里翻上来——
陈静淑说她的平安符只给在乎的人;
陈静淑和文怀君在咖啡馆见面;
张笛说的“文怀君不想跟我结婚,因为他有喜欢的人”;
陈静淑去世后,文怀君在节目说“我以后不会谈恋爱,因为我爱的人不在了”;
文怀君把平安符随身带了十五年……
许昼像一个记忆超群的侦探,眼下无数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假设。
一个许昼早就有所感知的假设。
心脏瑟缩,另一团困惑又升上许昼的心头。
如果文怀君喜欢的是陈静淑,为什么要和张笛假结婚?
十五年后的现在,又为什么要“追许昼”?
是不是因为,突然回到人间的许昼,是唯一一个连着过去的人。
他身上还留着十五年前的气息。
猜测一拔一大串,许昼感到疲倦,像是吞了一口酸苦的黄连,噎着肺和呼吸道。
他想到张笛直率地找自己说清楚假婚约的样子,觉得自己需要多一些勇气和坦荡。
其实上面那些问题,找文怀君来问一遍就行了。
一桩桩一件件,过去的现在的,印成卷子,让文怀君当考生,白纸黑字地写下答案。
是不是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许昼也不用每天在甜蜜中被折磨。
可是他很差劲,不仅胆子小,还不够真诚,不敢听到一个确切的回复。
因为爱人不是算命先生,他不批命,他只降刑。
叮地一声,好死不死的,微信有新消息,是文怀君。
许昼暂时不想看,他把两个平安符收好,走到洗衣机按下按钮,然后回到桌边,愣愣地看着桌上的那一簇向日葵干花。
它们金红不褪,像一团凝固的火焰。
旁边整齐地摆着文怀君写的那张卡片:“你是我白昼,予我千阳”。
许昼伸出手,手虚虚地圈住那一捧花梗,像是扼住一个人的喉咙。
在半空停了许久,许昼还是垂下了手。
他滑开手机,文怀君直白得要命:“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了,许先生能赏脸和我去市中心吃个晚饭吗?”
许昼把他的消息搁着,去洗了澡,回来仍看到这条消息下面空空荡荡,并没有田螺姑娘帮许昼回复。
许昼删删改改,最后还是回复:“我可以拒绝?”
文怀君立刻回复道:“理论上可以。”
许昼还是忍不住笑了,文怀君又追加一句:“但组织不建议拒绝,请小许同志慎重考虑。”
许昼便回:“小许只好服从组织安排。”
总是这样,许昼总是这样。
即使心里弯弯绕绕,但只要是和文怀君讲话,他都会忍不住觉得开心,轻易就会被他逗笑,然后想和他一起开心。
许昼把两只平安符放进兜里,准备在情人节晚餐上问清楚。
情人节那天风和日丽,蓝天白云,学校处处洋溢着粉红的气氛。
许昼走在路上,总觉得一对对的情侣比平时多了许多。
文怀君本来说要到许昼宿舍楼下接他,结果被许昼严词拒绝了。
他一点也不想在以撒等八卦大军的眼皮子下被文怀君牵走。
“南门见吧。”许昼提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点。
文怀君貌似有点不情愿地说“行”。
许昼今天没怎么打扮,但衣服是新买的。
白色廓形衬衫很有设计感,一边长一边短,背后有两条带子。清风拂过衣摆,许昼就像位东方仙子。
学校中央花园上聚集了一大团人,他们围着一个学生乐队,乐队正在弹唱应景的流行情歌。
时间还早,许昼便溜达过去围观,不巧一曲奏毕,主唱拉着话筒和大家打嘴炮。
乐队成员都是华国人,主唱是个染了深红短发的女生,说话很俏皮,三两句就把其他学生逗得前仰后合。
她扫视了一圈观众,眼尖地看见淹没在人群中的许昼,立刻朝许昼招手。
“哦嗨!是不是许昼先生?我们的新晋校园男神!”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许昼,兴奋的、微笑的、带着善意探求的好奇目光聚焦在许昼身上。
社恐许昼想逃,但他无处可逃,只能打招呼:“嗨。”
短发女孩很酷地勾勾手指。
“那就你了,获得一次点歌机会的幸运观众。”
“如果你给喜欢的人唱一首歌,你会唱什么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