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教授你这是…”苏锐渐渐咂摸出味儿来,“你顶替三个负责人,就是为了见小昼一面?”
“小昼”这称呼里揉着的全是亲近,一下子就把许昼划到了自己地盘上。
这词刮着文怀君的神经,一下下的。
苏锐仗着近水楼台,给许昼送咖啡、系领带、倒茶水,一步接一步踩着文怀君的神经,火在他胸口猎猎地烧。
分明奔四的人了,风浪里过来,文怀君还是因为这点小事争风吃醋,惴惴不安,毛躁得跟他二十岁时没有区别。
文怀君自己也清楚心慌的来源,许昼现在才二十几,大好的青春时光,和另一个年轻人一起浪漫天涯有什么不好?
许昼不再是文怀君的许昼,十五年前文怀君没有挽留,现在的许昼也不必回头。
精致的菜点一道道摆到三人面前,气氛有点怪异,但饭还是要吃。
文怀君敲了敲许昼的桌面:“先别看了,吃饭。”
这句话又把亲密感拉回来了,像两个在一起生活了挺久的人,一个人自然地喊另一个人吃饭。
苏锐也憋着火,这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文教授莫名其妙地从天而降,许昼本来就像块油盐不进的冰,这下更是扰得他心乱。
“小昼,咱们直接回去吧,我们没和文先生约,回头我再去找那三位负责人先生。”苏锐说,脸凑到许昼面前,语气有些急。
许昼一直在翻看文怀君给他的资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另外两人的对话像水一样流过,他没怎么听清。
“啊?”
许昼从资料里抬起头,半面茫茫然,眼眶有些红。
“总之我们先走吧小昼。”苏锐说着就想去拉许昼。
许昼抽开手,避开了苏锐。
“别这么叫我。”许昼蹙起眉。
苏锐觉得自己脸被扇了一下,但他不想就这么下了面子。
“我买了音乐剧的前排票,你之前说过想看的,一会儿要赶不及了。”
文怀君安稳品茶:“苏先生不赏脸吃饭我也没办法,但许先生要留下。”
他面上稳如老狗,其实心里乱如脱兔。
要是许昼真的走了怎么办?
许昼重新望向文怀君:“我为什么要留下?”
苏锐乘胜追击:“是啊。”
文怀君不讲话了,方才还凶着的眸子熄了八分火,甚至多掺了两分忐忑。
像二十岁那时,等着许昼回应他的“我喜欢你”的心情。
许昼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像是以前班上女生流行传看的那种花里胡哨的言情小说,一个男生拉着女主的左手,另一个男生拉着女主的右手,女主站在中间,满脸绯红无措。
但许昼不无措,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
文怀君敞开了说:“许昼,你选吧。”
他很绅士地示意了一下苏锐:“我和苏先生公平竞争。”
不愧是文氏集团家的孩子,一场争风吃醋搞得像商业竞标。
许昼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哗啦一下站起身,木椅被他撞得歪了一下。
“公,平,竞,争?”许昼挑起眉。
“文怀君,你他妈的站在终点,跟他说公平竞争?”
文怀君还没反应过来,许昼就两大步跨到他面前,想拽他的领带,结果发现文怀君穿的是圆领短袖,没处下手,只能改成捏他的肱二头肌。
文怀君顺从地站起身,这一站就比许昼高出大半个头,像头乖乖跟在驯兽师身后的狮子。
许昼把那卷资料抓在手里,领着文怀君往门外走,路过苏锐的时候跟他说:“抱歉,你先吃吧。”
苏锐愣着,手指僵硬,叉子叮地一下撞在瓷盘上。
许昼推开隔壁的雅间,空的,把文怀君拽进去,关门。
文怀君被推倒在软椅上的时候,很好心地提醒道:“这里有监控。”
许昼狠狠瞪他一眼,把那一大堆资料砸在他腿上。
“基金会都是你牵头建的?”许昼问。
这里只有他和许昼两人,文怀君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了,懒懒地坐在扶椅里,实话实说:“是的。”
“项目都是你选的?”
“大部分。”
“你选项目的依据是?”许昼像个一步步走向沉睡火山口的探险者,他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就会涌出岩浆。
“你想问什么。”文怀君仰着头看向许昼,喉结突出,许昼却觉得那里很脆弱。
许昼口干舌燥,他想问什么,文怀君哪里会不清楚。
你建基金会是因为我吗?
你选的项目都是因为我吗?
这话他问不出口,问出口就太滑稽,问出口就会输。
“为什么你还是把松光寺保护好了?”
许昼颤声换了个问题,但还是听到了旧疮撕破的声音。
那一隅小寺见证了他们的悲欢离合,他们在那里相遇,文怀君借着松光寺的名和许昼搭话,许昼一遍遍地改设计,文怀君就在旁边外行看热闹地捧场大夸。
结果最后分手,文怀君把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复印的那份方案,连着后面的许多版设计稿,沉甸甸的一大堆,全装在一个纸袋里,还给了许昼。
意思是,我们不在一起了,我也没有义务继续帮你了,松光寺我不会帮你保了。
许昼心灰意冷,几百年的古建筑在文怀君眼里也只是一个筹码,是一个可以和新衣服新球鞋划等号的货物。
我们分手,所以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