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吧,本宫还有用呢!” 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免了早间请安。沈明娇早上送走了尉迟暄上朝后,又回去眯了个回笼觉。此时方醒,素髻上只戴了支玉簪,配软银轻罗百合裙,肩上罩了件软缎披风,未施粉黛,只点了抹唇脂,面若细玉,淡妆浓抹总相宜。
“主子想将秋菊摆在哪?” 小安子放下手里的活计,跟在她身后,解释道:“秋菊原本花期便短,内务府又都是挑开得正好的送来,等到秋节后也不剩什么了。”
“泡酒!” 此时没有外人在,沈明娇乐得自在,言语间也生动随意了许多。“昨日梅湘做的那道豆沙菊爪酥吃着不错,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儿。”
“咱们从家里只带来了两坛桂花酒,也该泡些新的!” 入画闻言,眉欢眼笑的应和。
“奴婢去拿酒谱!” 观棋与入画相视而笑,心意相通。
在家里时,姑娘爱酒也会酿酒。一年四季,各时各色不同的花果,酿出的酒也风味各异,春雨、夏雾、秋霜、冬雪,偶得好景,她们也会陪着姑娘小酌。
今日见姑娘在要酿酒,倒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宫里事多规矩大,她们日日在旁瞧着都觉得累人得紧,乐意纵着姑娘过得自在些。
“酒谱?” 小安子是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走投无路到宫里净了身,跟着严厉的师傅,还从未尝过酒的味儿,更不知到酿酒的这些花样。
“寻常人家有菜谱,咱们自然也有酒谱!” 沈明娇含笑开口为他解释道。
庆公公前几日特意到她跟前,说小安子身世可怜,受过姑母的恩惠,是可信之人,让她放心差使。
小安子母亲早逝,父亲是军队的伙夫,十五年前,随军出征后再未回来。小安子吃百家饭长到了十岁,后来实在活不下去便寻门路进了宫。还是姑母瞧他瘦小可怜,让庆公公收了徒弟带回永和宫。
这世上的可怜人多,各有各的难处。她非神佛,无力普度众生,但若是身边的人忠心得用,作为回报,她也愿庇护几分。
“主子!找到了!” 入宫这些日子,观棋时时刻刻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少见这般活泼的时候。
“我瞧瞧!” 入画手快,接过酒谱,对着沈明娇念道:“菊花、生地黄、地骨皮各二十两,枸杞五两,糯米二十五两,酒曲适量。”
“小安子,你去备料,再搬个大大的坛子来。入画、观棋,你们随我将这些菊花的花瓣儿都摘下来,咱们晚上尝个鲜,余下的泡酒。” 沈明娇见几人皆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欢喜。
日后的漫长年岁,她都要与她们一起,锁在这四方的院子里。后宫的日子不安稳,却也不能时时事事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张一弛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瞧我竟是个有口福的!” 萧承徽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着主仆几人的对话,心里竟无缘无故生了几分羡慕。
提起裙角,接过红玉手里的牡丹,亲自抱着,言笑晏晏进了门。“为了皇上赏的几盆秋菊,满宫的嫔妃都红了眼。谁又能想到,这些名贵的花儿,进了永和宫大门竟都光秃秃地成了姐姐的杯中物了!”
沈明娇闻声抬眼,见是萧承徽,快步迎了上去。亲近道:“怪不得今早便听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有贵客要来。” 全然不见嫌隙。
“看来…今儿我这礼是送到姐姐的心坎上了?” 萧承徽见廊下花团锦簇摆着牡丹,而一旁的秋菊残花零落,惨惨戚戚。将牡丹交到入画手里,对沈明娇笑语:“这花,权当是谢姐姐前日送我的胭脂!”
“折煞我了,” 沈明娇也道了谢,引着萧承徽去向主殿。“你我如今同在妃位,论资历也该是我叫你一声姐姐!”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萧承徽也不推辞,环顾主殿精雕细刻,便知皇上对永和宫的用心。留恋着挪开眼,开门见山道:“我今日来,是有两桩事儿要与妹妹说。” 挥挥手,红玉退下。
“姐姐请讲。” 前几次相见,萧承徽皆是锋芒毕露的样子,今日倒有几分真意。
“头一桩,是我对不住妹妹,前几日是奴才不懂事,见我头风发作,竟到这来搅了皇上与妹妹的晚膳。” 萧承徽竟起身微微福了一礼,诚恳道:“我心里过意不去,今日特来给妹妹陪个不是。”
沈明娇见她能屈能伸,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倒是有几分刮目相看。“姐姐这是说得哪的话,如今头风可都好了?”
“还有一桩…” 萧承徽若有所思,泣下沾襟,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见门窗皆是紧闭着,才软了语气,安心与她道:“我今日来,是与妹妹投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