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过誉。” 顿了顿…她舒眉展眼,带着纯柔笑意道:“娘娘于闺想是甚少交际,说句大不敬的话,臣妾竟不知清远伯府还有皇后娘娘这样贤良端淑的女儿呢!”
“本宫少时体弱,鲜少出门交际。” 说这话时,皇后随手将垂在面上的碎发理到耳后。
“到底是宫里的风水养人,娘娘如今气色正好呢!” 沈明娇认真打量着皇后,语气诚挚。“这通身的风流气韵,更像是婉柔可亲的江南闺秀。”
“秋节礼庆诸事繁杂,宫中高位嫔妃不多,慧妃又忙着照料二公主…” 皇后未接话,而是另起个头,向她抛出了橄榄枝。“你也该借此机会熟悉宫务,日后…也好多多帮衬本宫。”
“娘娘可是说笑了,臣妾于家中时,便是出了名的懒怠,庶务半点儿不通。” 她四两拨千斤,就不知…拒绝的是宫务,还是人。“宫中能手甚多,娘娘还是寻个得力的人。”
扫了一眼旁边的刻漏,沈明娇适时开口,笑道:“娘娘这里茶甜,竟教臣妾险些忘了去御书房给皇上送午膳的事儿。”
“既是如此,本宫便不多留妹妹了。” 皇后神色淡淡,并未因她此前婉拒而生不虞,守着皇后的端庄本分,又嘱咐道:“懿妃还是要尽心侍候皇上,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
沈明娇告退后,沧伈捧着一件手掌大小的木盒,递给皇后。“主子,这是方才懿妃娘娘带来的,说是给主子的见面礼。”
皇后想起方才她句句皆是试探,凝神轻叹一声,迟疑着打开木盒。里面放着的,是一件绣着舐犊情深图的江南苏锦香囊。
“主子可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出了正阳宫,小安子问道。
“昨夜风寒,太皇太后怕是染了头疼,便不去叨扰她老人家了。” 昨夜那样的天气,折腾太皇太后走一遭,的确是为难…可细听似乎此言却又好像意有所指。“桂初,将本宫准备的山参、灵芝,送到仁寿宫。”
“去玉秀宫。” 沈明娇看向小安子,问道:“让你带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放心吧主子,都齐全着。”
经昨日那一番惊天动地的闹腾,玉秀宫的奴才如今都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谨小慎微地办差。
“明…什么风将懿妃吹来了?” 慧妃看见沈明娇身后浩浩荡荡的宫人,将嘴边的的话拐了个弯儿又咽了回去。
“妹妹奉旨,替皇上来瞧瞧二公主。” 见她精神面色皆是恢复如常,沈明娇心里舒了一口气。“小安子,你跟着慧妃娘娘的人,将皇上给二公主的药材都安置妥当。”
“小李子,你带安公公去库房,也让太医捡些眼下便能用上的。” 慧妃将人支开,引着沈明娇进了内室去看望丹柔。对外吩咐道:“将殿门关上,二公主受不得风。”
待屋内只剩她二人,慧妃拉着沈明娇的手,欲语泪先流。“明娇,我要如何谢你!” 说着,便要屈身给沈明娇跪下。
“姐姐!” 沈明娇赶忙托住她,拿手绢给她擦干了面上的薄泪。“能将丹柔救回来就好,姐姐再说谢,便是同我生分了。”
轻手轻脚拉开帷幔,见丹柔正安睡着,才算安心。握着慧妃的手,问道:“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过,大皇子去年掉到锦鲤池中,巧秀因此被诬陷丧命?” 慧妃的一双手冷得如同数九寒冰,颤抖着道:“天底下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昨日之事是有人在警告我!”
“警告?” 沈明娇想起乳母三番被打断的供词,将声音压得极低,问道:“太皇太后?”
“你发现了什么?”
沈明娇自广袖中拿出一方沾了红泥的手绢,递给慧妃。“昨夜,萧承徽身边的宫女曾在丹柔出事前后去过我宫里,而她鞋上沾的红泥,只锦鲤池旁有。” 联想作夜太皇太后的举止,不难猜。
“果然…果然是萧家!” 慧妃面上乍然失了血色,惶惶不安。
“姐姐…” 沈明娇欲言又止,若是事涉萧家,那便是与左相府有关。她与慧妃本就因为家族立场不同,互相处境尴尬,话说到此处,她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明娇…此事,你知我的为难…” 慧妃如何不知她所想,并非她不信任沈明娇,而是左相府上百口人的性命握在她的手里,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我只问一句。” 沈明娇看着她,若有所思,平心定气问道:“这后宫之中,除了姐姐,是否还有左相府的人?”
“你于丹柔有救命之恩,只是我…”
“不必再说。” 慧妃如此神态,答案不言自明。沈明娇安抚似的笑笑,抬手温柔地抚了抚丹柔细软的额发。“姐姐护好自己,护好丹柔,旁的…不必说了。”
“若是有朝一日…永靖侯府与左相府,到了不死不休的立场,你待如何?” 慧妃也将视线移在丹柔身上,眼中蓄泪,不忍再看她。
“我是沈家的人。” 她为何进宫,皇上为何启用永靖侯府…二人的姐妹情分,在她一脚踏入宫城那刻,就成了这后宫之中,最不打紧的东西。
“理当如此。”
有些话啊,不说时悬心,说白了又伤心,默契地言尽于此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