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歧那不成器的东西!哀家心里有数!去打探,皇上派了何人去江南。” 太皇太后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下不安,轻叹一声:“皇帝如今…心思越发重了。“
“此乃皇上登基后的首届科考,多些重视也是正理。” 郑姑姑知太皇太后心思,心下无奈,只得好言相劝道:“皇上不喜后宫议政,主子又何必插手惹皇上不快呢!”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太皇太后并未答言,而是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主子是说…”
“沈家的势头,一如当年!”
尉迟暄到了永和宫的时候,主殿空空不见一人。隐隐约约可闻,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欢声笑语。
“你们主子呢?” 尉迟暄问殿中洒扫的小太监道。
“主子正在后院的小厨房忙着。” 小太监机灵得很,见皇上心情不佳,又补充道:“奴才替皇上将主子请回来。”
“罢了,朕自己去。” 尉迟暄心里别扭,到旁人的宫里,谁又不是好生等着侍候在他近旁。偏偏永和宫不同,沈明娇进宫两日,日日皆是他到处寻人。
“主子,羊肉片要如何切?” 安德海撸胳膊挽袖子,手里握着菜刀,跃跃欲试。
“顺着肉丝儿的方向,切成一指宽的薄片即可。” 沈明娇在案板前聚精会神地调着酱料。
“主子,这鱼脍已过了一遍水。” 观棋将沸水焯过的鱼片稳稳当当捞出,盛在盘子里,透亮十分,半点儿未破。
“拿来吧!”
她一袭利落的四喜如意云纹统裙,广袖被襻膊束起,露着两条白生生的胳膊。尉迟暄停在门前看着这一幕,那张在水汽蒸腾间时隐时现的飘渺面孔,渐渐与他脑海之中的另一人重合。
他七岁那年,偷偷跑到冷宫去找母后时的所见…像极了眼前。
“奴才给皇上请安!” 安德海切好了羊肉片,回身时正好撞见了皇上,反应飞快。
“给皇上请安!” 哗啦啦,欢声笑语骤然停住,奴才们跪了一地。
沈明娇抬眼看了看他,旋即又低头看了看锅里的汤羹。“皇上略等等,臣妾这还离不开手!” 俏生生的,眼角眉梢皆是雀跃鲜活的笑意,灶前的水汽渐热,染得她面若丹朱。
“小安子,将羊肉放在我放在调好的料碗里腌个一盏茶,再用小火在锅上慢慢煎上一炷香的功夫即可。”
“观棋,将鱼脍汤盛到锅里,小灶熄了明火,慢慢温着。”
沈明娇将余下收尾工作一一吩咐好,自己则是回身到后面的小隔间里净了手,又拿备好的薄荷叶略略熏了熏衣袖上的灶烟味,打理整齐。
“臣妾给皇上请安!” 笑盈盈的,似含着一泓秋水。与书中所言女子看向心爱之人的目光,如出一辙。
“起吧!” 尉迟暄竟侧身扶了她一把,皱眉道:“手怎得这样凉?奴才们都是如何当差的…”
“不怪他们!” 沈明娇顺势反握住他的手,自然而然地与他并肩向主殿走去。“鱼脍以沸水焯熟后,再过一遍冰水,口感会更好。”
她的手实在是凉得很,将他的全副心神都吸引到了交握着的手掌之间,全然未闻她滔滔不绝的饮食之论。
“皇上?” 沈明娇看他出神,又轻轻摇了摇他的手。
“咳…” 尉迟暄回过神,才反应过来,她如今这般举止哪有半点规矩可言。“你…”
“皇上略坐坐,臣妾先更衣,去去就来。” 她滑溜得像尾鱼,狡黠得又像是狐狸,未等他出言训斥,便见好就收,逃之夭夭。
尉迟暄看着外面薄薄的雨幕,手见热气腾腾的茶盏,还有她方才忙于灶前的样子…都像极了母后当年…
“雨凉,娘亲给阿暄煮了面,暖暖的才好。”
“娘亲为什么被关在这啊?”
“阿暄慢慢吃…”
“多学些本事…日后成为造福百姓的好皇帝…”
“以后不要再偷跑来看娘亲…”
“日铸雪芽性凉,皇上待会儿定要喝些暖暖的鱼汤养胃。” 手里的茶盏忽然被人抽走,抬眼,却是沈明娇那张娇艳欲滴的脸。
“你究竟是谁?” 尉迟暄回过神来,未经细想的话便脱口而出。定定看着她,语音凌厉之中暗藏犹疑。握住她来不及抽走的手,肤如凝脂,温软生香。
沈明娇不妨他这样用力,温茶撒了半盏,侧身慢条斯理的将其放回案几。圆长的媚眼将尉迟暄脸上的冷峻尽数看去,心下惊慌,却还是维持着笑意不减,顺势半个身子倚在他的怀里。
柔桡轻曼,妩媚纤弱,轻声道:“臣妾…是皇上亲自迎进宫来的妖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