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真没有的。”许槿欢靠在常氏肩头,脑袋蹭了蹭,撒娇道:“若真有了,我自会说的。”
常氏笑一声,拍了拍她肩膀:“那我就等这一日到来,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嗯。”许槿欢唇畔漾起笑意,眼神有些不集中,心中想着皇后和姑母的那些事儿。
回到府里,她下了马车直奔老夫人的院子,柳儿在远处看到她身影,好奇喊了声:“姑娘你干嘛去啊?”
许槿欢没有听到,一个人单独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这次来的挺巧,祖母身边的人说,祖母刚醒来不久,这会儿正缺人说话呢。
许槿欢进屋后看到床榻上病的双颊凹陷的老人,白发中无一根青丝,露出来的手背只剩下皮包骨了,即便这样,老人见到她来还挤出一丝笑。
她看的眼睛发酸,走到床边的凳子那坐下,双手握住老人摸不到什么肉的手掌,心中很不是滋味儿,自她有记忆以来,祖母就缠绵于病榻,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姑母被人陷害离世,这是祖母心中的一个疙瘩。
“祖母…”她嗓子突然有些干,皇后和姑母的那些事,祖母定是知道的,或许当时有机会将人救下,但皇后犹豫了。
现在,皇后想把那些亏欠补在她身上,帮她摆脱太子,这其中愧疚的帮她占小,保住李家才是大。
无论怎样,她只有答应的法子,总不能真的将自己搭进去吧。
“今日是……咳咳……”老夫人突然咳嗽几声,眼神茫然,迷迷糊糊地说道:“皇、皇后的……生辰,你…去了啊。”
许槿欢点点头,不忍看老夫人这副痛苦的模样,移开了眼,双眉之间尽是悲哀,说:“我去了,皇后娘娘说她对不起姑母,她很愧疚,还要帮我摆脱太子。”
这里没有外人,她也就没有遮掩,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老夫人听到这话,暗淡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长叹一声:“这是她……欠许家的。”
由此可见,祖母是怨恨过皇后的,可那有什么办法,哪怕是诰命在身的夫人,又能拿当朝皇后怎么样?
更何况毒酒是皇上赐的,这样的怨恨,只能憋在心里。
就这样憋着,憋出了病。
“是,皇后欠许家的,欠姑母的,她如今想补偿了。”许槿欢察觉到祖母的手在颤,握的紧了一些,却又不敢真的使劲。
“欢儿,答应祖母,万万不可入宫。”老夫人这会说话一下子利索了起来,眼里闪着执拗的光:“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进了都逃不过悲哀的一生,祖母不想你把一辈子都搭进去,祖母要你好好的。”
这话与其说是叮嘱,听着更像是……遗言。
许槿欢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的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滴在自己手背上,心中微窒,痛的她想说话都说不出,不过是刹那间,眸子湿红一片,哭腔再也遮掩不住:“欢儿知道,祖母说的欢儿都知道。”
屋里的人察觉到老夫人的不对劲,急忙出去找人,伺候老夫人最久的两个婆子相视一眼,面色焦急地跪在了床边。
此时此刻,不管是屋外还是屋内,所有人都乱作了手脚。
许槿欢从凳子上起身跪在老夫人床边,眼泪止不住的流,慌的不知所措,心脏仿佛被蚂蚁啃噬,呼吸都放轻了,哭着道:“祖母你别说了,你歇一歇好不好,等你醒来欢儿陪你用晚膳。”
老夫人眼神很清醒,眼珠子瞪的往外凸,手指紧紧的反握许槿欢手腕,颤声说:“不要进宫,不要走你姑母的后路,我的欢、欢儿,就该…安安稳稳的过完一……”
话说到这儿,突然没了声。
原本被抓疼的手腕在这一瞬忽然被松开,充满褶皱的手掌软绵无力地搭在自己手上,这一刻许槿欢停止了哭声,睫毛轻颤着垂下,看到那只手,张了张嘴,缓缓握住那只手。
眼神再次放在老夫人安详离去的面容上,呆呆的静默片刻,蓦然跪着上前,握紧手里瘦弱如骨的手掌,语气彻底慌了:“祖母……祖母你醒醒!祖母……”
眼前模糊一片,看不见所有事物,泪水不断的滴在浅青色的衣裙上,逐渐晕开,在上面留下一片湿痕,看着床上的老人呜咽的哭出声。
身后两个低着头的婆子明白了什么情况,不约而同的跪着向前,都跟着哭出来,口中说着一些舍不得的话。
待在院外的人听到哭声,很快就明白了发生了何事,全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许太傅和常氏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屋子几个人都跪在地上,许槿欢跪在最前面哭的厉害。
许太傅眼眶一瞬间就红了起来,逐步接近床榻,看清了老人安详离去的面孔,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别的声音,慢慢跪下来。
常氏跟在他身后,怔了许久才跪下。
正月初二,许太傅母亲过世,府里各处的红灯笼拆了下来,换成了所有人最不想看到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