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干巴巴挤出三个字。
“是么。”
沈韫抬起手轻柔抚着她的肩,语气淡淡∶“你今个儿去了哪里?”
宋清玹一愣,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着他,“沈韫哥哥派人看着我?”
他无声地叹息道∶“没有派人,只是叮嘱下人多留意下而已。我担心你,怕你心里头有事瞒着不说。为何前几日从画馆回来就关着自己好几日?方才又是去了哪里?荞荞,我尊重你,并不想动手去查,但你老实告诉我好么?”
宋清玹垂下头,小手心慌意乱地搅来搅去,他明明自己也撒了慌,还理直气壮地让她说实话,说什么,她能说什么,质问他为何与旁的姑娘笑得那样温柔?为何有功夫与旁的姑娘一道闲逛,却说抽不出时间来看她?
他明明就不想给她晓得,她又何必问,问了也是找不痛快!她就是个碍眼的!多余的!
反正……反正她也要走了,她要回姑苏去了。
她问陈御怎么知道的,他不答只说,做亏心事总要叫人发现的,劝她还是早早离去的好,还能留一丝颜面,现下只是他这个外姓的,万一日后林府追究起来可没有好果子吃!
况且他当她是朋友,要是旁的女子,指不定怎么羞辱。让她快快断了才是。
一字一句如利刃,宋清玹听得心肝脾肺都要给搅碎了去,她也是阿爹阿娘捧在手心疼宠的,若是阿爹阿娘知道她这般难过,定会伤心的。
越想越觉得委屈,先头光想着难过,忘记提自个儿争辩一二,他陈御想来也不是个好的,错付了。
她一会儿又想到,他有什么错?为了自家阿姐教训外头的女人,多有情有义的公子!
思绪成一团乱麻,好半响也没回答沈韫。他也不催促,静默等着。
屋内重重叠叠的轻纱帷幔轻轻摇曳,也不知是从何处刮来的微风,掀起一波涟漪。宋清玹径直望着,竟然发起了呆。
沈韫苦笑不得,小姑娘才及笄,年纪轻,容易跑神。
掐了一把肥嫩的脸颊肉,唤她∶“荞荞,回神。我在这处也这般不专心。怪不得画馆师傅说你在讲学时不认真,爱与旁的人说话。”
她勉强定住心神,张口就说道∶“沈韫哥哥,我想我阿爹阿娘了。”
“是么。”沈韫未置可否。
就在前日,南蛮使者前来觐见,获马匹、丝绸、金银等赏赐些许,却令使者不满,称祁朝没有诚意。本朝一向以献方物评定赏赐多寡,皇上大为不喜,派人一查方知,典客蜀办事不力,疑似有蜀内官员私藏献方物。而沈怵作为此次南蛮使者来访和谈的负责官员,自然要担责问罪。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边关苦战事,百姓安能太平?
南蛮作为小国,影响不大,但皇帝颇为重视,把它看作一个促使边关和平稳定的契机。如此看来,这事倒是有些棘手。
沈韫不是没有觉察,他丞相之位未稳,太尉定会出手,一口一口蚕食掉整个沈家势力。他打算将计就计,在敌人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出手,逆风翻盘。
但,现下,还需静待时机。
京都城看似一派祥和,水波不兴的平静湖面下危机四伏,都是些会食人的鱼儿,龇牙咧嘴,等着那个倒霉蛋的出现,随时冲上前去撕咬。
他将来一段时间,都难有闲工夫照顾到宋清玹这边,不止是朝中事,还要应付沈家林家,沈怵这事一出,怕是老太太也坐不住了。
瞧小姑娘红肿不堪的眸子,让他心尖泛疼,思忖着,或许该把她送去姑苏陪宋大人和宋夫人一些时日,会痛快些,他们也有好几月未见。
“荞荞,送你去姑苏呆些时日?”
宋清玹惊慌地抬起头看他,闷闷应声,“好。”
心上一痛,自己开口提和他开口,是不一样的难过,他有了旁的好看姑娘,开始嫌她碍眼了么?
沈韫没有久留,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稍稍安慰一下人,最后也没有深究其原因,只是前脚刚出私宅,立马就吩咐宝碌去往林府一趟。
“我本不欲多加干涉,怜他身世凄苦,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成想倒是让人拿捏了去。”
近黄昏,外头有些凉意,树影斑驳。天际赤色晚霞浮起,沈韫磨挲指腹肌理,还有一丝方才的滑腻感,陈御不该动她。
他轻启薄唇,道∶“好好敲打敲打林府表少爷,往后休要再多事,免得惹事端。”
路牙边人影被风吹过摇晃,一遍枯黄的树叶砸在上头,是要变天换季的征兆。宝碌紧了紧衣裳,应声行礼告退。
……
林府内。
二宝丢开手里头的铲子,恨恨啐了一口,表少爷惯会折腾他,这时节,种什么劳什子树,养的活么。
天气凉爽,正是偷闲躲静的好时候,往常这会子他早就不晓得偷摸着去了哪里玩。
他早就摸透了林府,在里头混得如鱼得水,小日子过得甚好,瞅着时机在主子们面前表现一下,也就那会忙碌些,碰上主子们心情好,还能得些赏钱,攒一攒,年尾兴许还能换身好衣裳。
穿上在府里头丫鬟面前走一走,嘿嘿,光是这么一想,就来劲了。
可怜见的,现下他却要在表少爷院子里种树,出了一身臭汗,福安瞧见指不定怎么嫌弃他。
二宝一张小圆脸皱得跟苦瓜一般,瘫坐在地上,说什么也干不动了,响午被表少爷逮着偷懒打盹,好生一顿教训∶“好你个二宝子,主子都没休息,你倒是先睡上觉了。”
被喝令到此处干了一下午苦力,水都没喝上半口,竟是比外头卖力气的还不如。
“娘亲啊!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