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些容煊送来的资料本身,反而是资料来源更让姜沅芷好奇。不过与其自己在那里东想西想还不一定想得出来,还不如直接去问本人。于是她把资料全部放进了须弥戒里,就打算去当面询问。
结果刚要起身,忽然意识到其实她并不知道容煊在哪里。
姜沅芷沉默了一会儿,心安理得地躺回去了。
办法当然是有的,容煊用来送信的傀儡鸟其实是一对,互相之间有所感应,不然刚刚也没法把资料送到她手上,所以让傀儡鸟带路就行。但问题在于大庭广众之下把它放出去未免太引人注意了点,还不如再等一会儿,半夜黑灯瞎火好办事。
所以等到姜沅芷真正出门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虽说天谕学宫没有宵禁,但是大晚上不回房的人还是不多的。
她跟着傀儡鸟走了一段,忽然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歌声。
谁这么缺德半夜唱歌?夜半歌声什么的简直秒变灵异风。
姜沅芷刚刚在心里笑了一声,却在注意到旋律时怔住了。
歌声很小却如同响在耳畔,听不清歌词,旋律却熟悉,熟悉得仿佛能跟着调子一起哼出来。
像是细雨中小桥流水,屋檐下珠帘般的雨幕,雨打绿叶,风声温柔,母亲在雨声中低声哼唱着哄孩子的歌谣。
她对音乐似乎有种特殊的天赋,这或许也是清语的第二形态是渡琴的缘故,虽不能说过耳不忘,但多少能留下印象。
这歌声如此熟悉,必然是在哪里听到过。
仔细想来,这调子其实和扶湘长明节上那首古老的山歌有六七分相似,但她近乎笃定地觉得,她一定在哪里听到过这首歌,不是相近或类似,就是这一首!
她拼命回想,忽然灵光乍现——
是泉鳞的幻境中,她此世的母亲哄她入睡时唱的那首歌!
姜沅芷收起傀儡鸟,循着歌声冲去。
反正容煊在那里也不会跑,这歌声说不定过了这村没这店。
.
“站住!”
最终拦住姜沅芷的是身后传来的低喝声,她这才冷静下来,忽然意识到什么。
那是个年轻的男声,又冷又沉,仿佛能从声音里绞出冰水来:“谁给你的胆子擅闯禁地?”
姜沅芷远远一望,见前方是孤零零一座高楼,楼身似由白玉雕成。
姜沅芷:“……”
天谕学宫,或者说朝夕城内有三处禁地,一为关押罪人的离人塔,二为只在长明祭开放的古祭坛,三为圣女所居明月楼。
她一路随着歌声而来,居然闯到明月楼了。
姜沅芷深吸一口气,转头刚打算解释,在对上对方的脸时差点被呛到。
那还是个少年,眉目清隽如水墨画,全身上下最鲜艳的色彩是眉心一朵赤色火纹,三笔勾成一团抽象的火焰,却仿佛真的在黑暗中燃烧。
眉心火纹,裴家嫡系。按照容煊的资料,如今在天谕学宫的裴家嫡系也只有那么一个,对方身份呼之欲出。
晓境裴家二少爷,裴秋辞。
……就是她之前那句“这坑爹的世界有本事就把星海美人榜固定榜首裴夏临送到她面前来”的那个裴。
所以说flag不要乱立,裴夏临是没来,裴夏临她亲弟弟来了。
其实裴秋辞本人在历史上并不怎么有名,因为他死得早,一生都没有什么特殊功绩,他的名声都是他那位大名鼎鼎的家主姐姐帮忙刷出来的。
裴夏临数次亲口承认,若论天赋,她不如这个弟弟。
裴秋辞是个夭折的天才,年纪轻轻死得不明不白,所有正史记载都对他的死因三缄其口,反而是野史中隐隐有传闻说他早就被裴家族谱除名,最终被裴家的敌人寻仇而死。
至于真相如何,那就是天晓得。
当然裴秋辞到底是怎么死的还轮不到姜沅芷关心,她需要关心的是怎么蒙混过关。
按照容煊的逻辑,眼前这种情况,与其辩解,不如装傻。
姜沅芷眨了眨眼,故作不解:“什么禁地?这里不能走吗?”
裴秋辞皱起了眉:“你连这都不知道?”
姜沅芷正打算把无辜装到底,就听旁边有个干净空灵的声音笑道:“看她的样子是新生吧,也不像是哪个大家族出来的,不知道也不是很奇怪。”
说话人是个黑发黑裙的少女,一手抱着一本书,另一只手中提着一盏灯笼,不知在一边站了多久。
裴秋辞看了看她:“乌家人?”
对方笑了笑:“是,我叫乌夜啼。”
姜沅芷有些茫然。
不管是乌家还是乌夜啼,说实话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一个无名家族的小透明,真的有胆子对着裴家人这个态度吗?
而那边两人还在说话,那个叫做乌夜啼的少女晃了晃手中灯笼开口,她的尾音总带着点笑意和气声,有种飘飘渺渺的虚:“不知者无罪,我把她送回去说清楚规矩也就是了,便不劳烦裴二少上报了吧?”
裴秋辞皱眉想了想,还是同意了:“看在初犯的份上,就这一次,你和她说清楚,以后不要乱走。”
见两人乖乖点头,裴秋辞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