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哦”了一声,失落地往回走。
灵君注视她的背影,嘴角勾着一抹嘲讽。
明日又该来了。
*
次日,悟真来给他送药。
“师兄,藏书阁阁楼搬下的经书需要分类,擦完药就去罢。”
“再等等。”
灵君坐在蒲团上,笔下书写不断,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估摸着枕绿应该走了,才道:“走罢。”
悟真走在前面,推开偏门,灵君见门口没人,踏出门后下意识往菩提树下看了一眼。
她不在,灵君没有察觉到自己不经意松了口气。
他说的话果然起到了作用。
这边,枕绿躺在床上,手里捧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系统说:你今天怎么不去找他了?
枕绿往嘴里丢了一颗糖,说:“追人讲究松弛有度,太殷勤了像舔狗,对方只会感觉到你很烦。太冷淡,不主动,两人的关系就慢慢淡了……这本驭猫记说得好,男人就像猫一样傲娇,平日里对你爱答不理,没关系,不要灰心……先巴巴凑上去,等他熟悉了你的套路,以为你会一直凑上来时,这时候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把他晾一边……见你不搭理他了,就会开始好奇,不由自主被勾起兴趣,观察你在做什么。”
系统说:妙啊。
枕绿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先吊着他,跟我出门散散步。”
枕绿刚踏出门,就见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站在竹子林外,文质彬彬,似乎在观察竹叶。
“你是?”
男子听到声音抬起头,“我是徐应平,您也是学子吧。”
“你就是徐应平?久仰大名。”
徐应平约莫二十岁,长相秀气,一说话嘴角就露出两颗酒窝。
“我叫枕绿,你在看什么?”
徐应平笑着说:“我在观察竹子的长势,白甲蝶似乎又出现了。”
“白甲蝶?”
听他一说,枕绿才想起来当年在皇宫时,白甲蝶到处泛滥,没想到一晃十二年过去,竟然没有了。
徐应平陷入回忆:“今年怕是又要有了,往年……”
枕绿听他说了一通才明白,原来十年前,有位医者无意中发现竹叶和翡翠果浸泡在一起,可以防治白甲蝶。
徐永平学识渊博,没有架子,枕绿和他相处得很愉快,一连几日没有出门。
灵君终于恢复了平静的日子。
悟真说:“好几日没见到枕公子了。”
灵君低头整理药材,仿佛没听见。
悟真又说:“她最近交了新朋友,和徐秀才相识恨晚,日日在一起讨论功课。”
灵君放下药材,面容平和:“徐秀才?”
“是啊,师兄忘了么,是新来的徐应平秀才。”
他没有说话。
这几日没来纠缠,是因为认识了徐秀才么。
悟真问:“师兄,可是腰又疼了?”他咕哝道:“师兄太粗心了,你常去阁楼,怎么会突然摔下去。”
两具躯体紧紧相拥的画面又出现在脑海里。
灵君说:“楼梯太窄了。”
悟真点头:“明日临到师兄下山行善,要不别去了,让别人代替吧。”
灵君摇头:“我去。”
*
“听僧人说明日要下山行善,枕公子去么,出门见识见识此地的风光人情也挺好。”徐应平问。
枕绿骗他说自己是外地人,既然他这么热情邀请,也只好点头说行。
第二日一大早,徐应平就来找她了,枕绿简单洗漱后,和他并排往山门走。
徐应平讲课很有趣,再难的问题经他一点拨,豁然开朗。
枕绿只是随口问他几个问题,没想到他却延伸成有趣的小故事,助她理解。
枕绿听得津津有味,却没注意到几日没见的灵君正缓缓地往这边来。
灵君站在一旁,听了许久,枕绿都没能发现他。
“枕施主,徐秀才。”悟真远远地走过来,对他们打招呼。
枕绿回头,这才看到身旁的灵君,她对他们笑了笑,问候声“早。”扭头继续和徐应平说话。
滇南和陇西公翻脸,打了几仗,失去家园的流民纷纷往这边逃命。
悟真他们去农家借了桌子等物,摆好粥棚后开始布粥。
流民听说这里布粥,急忙涌上来,悟真护着桶,防止被扑翻,大喊:“大家不要急,每人都有,排好队。”
流民很快恢复安静,一台木桌前排一行人。
有一位蓝衣妇人领到粥后,又重复排队。行善的米都是从僧人的口粮中节省下来的,流民多粥少。
悟真敏锐地指出来:“你已经排过了,一人只有一碗。”
灵君停下舀粥的手。
妇人见他不给自己盛粥,恼羞成怒骂道:“一群秃驴,心眼恁小,我排了两次又怎样!”
“你──”悟真被气得脸通红,偏偏出家人忌造口业,不能骂人。
妇人指着灵君:“快给我盛。”话音刚落,其他流民看过来,他们捧着刚喝完的空碗,舔了舔嘴角,殷切的眼神里写着他们也要排两次。
悟真:“不可以,给了你,其他人也要第二碗怎么办?”
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
“给你两碗也可以,你得跟我上山干活。”清脆的声音打破僵局。
枕绿说:“煮粥用的米都是山上的僧人辛苦劳作得来的,你想多要可以,那得先干活,用劳动换吃的。”
妇人一听,不乐意了。家里田地都是儿子儿媳劳作,自己躲在家享清福。虽说现在落魄了,但好歹有口吃的。自己家的活都不想干,更不用说给别人家干了。
“你这人,不吃就不吃,真小气。”她愤愤地撂下话。
悟真松口气,感激道:“多亏枕公子了。”他们最怕碰上这种不讲理的人,说什么他们都不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能憋着气任由他们骂。
灵君往那边看去,枕绿和徐应平的粥桶已经见底了。
徐应平擦了擦手:“我要去书斋,枕公子一起去么?”
她负责的粥已经分完了,其他人还没有,把粥全部分完才能收拾摊子。
她呆着也无事可做,一旁的悟宁道:“你们去吧。”
“好。”
布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僧人们面前的粥桶很快见底了。
悟真一面清理粥桶,一面对拆棚子的灵君说:“枕施主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等她一起回去吧。”
粥桶桌子和棚子都是借来的,悟宁招呼几个僧人还东西,其他僧人先行上山。
灵君和悟真站在原地等,谁料等了半个多时辰,悟宁带着还东西的僧人回来了,也不见枕绿和徐应平的影子。
悟宁猛地拍脑门:“呀,看我这记性,大师兄你们不用等了,她和徐秀才去书斋了。”
悟真:“悟宁你不早说,等得我肚子都饿了。”
悟宁:“她说和徐秀才一起回去。”
“是么。”灵君温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