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伯将那缕魂魄收入袖中,正色对凤掌柜说道:“丫头啊,人鬼殊途,他何去何从不是你该过问的事,当初他许我魂魄,今日我帮他达成心愿,自然是要取走我该得的这一份。风陵渡明日会有一场劫难,你二人即刻带着镖局的伙计们逃命去吧,出了城门便是你们祖父的坟墓,你们拜过祖父便往北走,十几里外有座荒山地势很高,你们去那山上躲一天,待雨停了再下山。切记不要走回头路,翻过那座山便是畅途,好好走下去吧……”
凤掌柜待要再说什么,淳伯抬手挥出两道符咒飞向姐弟二人,落在两人肩头,姐弟俩像是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拔腿向外快步走去。
李承乾看着姐弟二人的背影转过阴暗的长廊,脚步声渐渐远去,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脸看向淳伯,“冒昧问一句,您如何知晓晚辈的行迹呢?百年来晚辈恐再生事端,自认为已经藏得够好了,想不到刚刚在江湖露面,前后便遇到两个故人,若说是巧合,也太巧了吧。”
淳伯笑道:“当然不是巧合,这世上惦记你的人太多,你想要带着那个小丫头隐匿江湖偏安一隅,怕是难以如愿了啊。”
李承乾挑起眉毛问道:“那前辈您也惦记着晚辈吗?晚辈身上如今再无什么值得觊觎之处,跟个废柴差不多,您在晚辈身上浪费这许多心力,图什么呢。”
淳伯道:“你太谦虚了,别的尚且不论,单就你是唐太宗长子这件事,便可使九州大陆风云变色了。”
李承乾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番本事。”
淳伯正色道:“老夫并未在说笑,你也该睁开眼睛看看你们李家的江山到如今已经沦落到何等田地。明月乃一届女流,尚知国仇家恨不得不报,你身为太宗长子,有什么颜面终日逍遥事外?”
李承乾也正色道:“您与明月,果然是相识,她用玉扳指将我引到汴梁,您又用兰亭序将我带到风陵,难不成是想劝我光复大业不成。我自贞观年间离开长安,早已不是什么大唐太子,天下之势本就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国祚兴衰自有天命,我即使和明月一样想不开,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淳伯目光炯炯的看向李承乾,可能是内心太过激动,脸上竟现出几丝狰狞之色,“谁说无能为力,放眼当今天下,大唐被乱臣贼子窃夺了江山以来,有哪一朝是坐得稳的。群魔当道,迟早要被天地间清正罡风刮个干干净净,还国运于正道。老夫从大唐鼎盛无二的贞观年间活到现在,眼看着天朝盛世沦落到如今的满目疮痍,魑魅魍聊大行其道,简直痛心疾首到无以言表。你身上流着太宗的血,又生就一副绝世气度,只要你肯振臂一呼,不愁天下离人壮士归心似箭,兴复李唐江山恐怕是易如反掌啊。”
李承乾苦笑道:“您也太强人所难了,我若是个能成材的,当年也不会被贬出长安了。”
淳伯却固执冷笑道:“当年是你师父将你度化出凡尘,并非你不能成材。你师父瞒的好,你的事除了他便无第二个人知道,后来你若不在狂风谷逞那么大的威风,坏了他对你一番苦心保护,你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没准现在还在浑夕山过着逍遥日子,不知今夕何夕,更看不到你父皇的江山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可惜你少年气盛,为了一个女人搞出那么大动静,不惜把自己的老底兜了出来,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啊。”
李承乾垂下如画般的眼眸,淡淡说道:“是我辜负了他。”
淳伯继续言辞犀利的说道:“你少年时辜负了太宗皇帝,令他伤心欲绝,虽然他从未对人提及过,老夫从他弥留之际侍奉他到驾鹤西去,听到过许多他不为人知的梦呓,出现最多的是承乾二字。你师父对你同样情深义重,自狂风谷那场大乱后,你身负的秘密天下皆知,不瞒你说,我听闻此事后最诧异的不是你的秘密,而是尊师明知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一心想要护你周全。他对你如此付出,你却也将他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