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茗秋在吧台后面摸索一阵,开了安装在客厅的吸顶音响蓝牙,连上手机,还真给她放了首歌。
关淑怡的《三千年前》。
念白刚起,周枫就感觉到了一种令人压抑窒息的伤感。
她又喝了口杯里的酒,去沙发那坐下。
鹿茗秋也给自己调了杯,跟着她坐过去,右腿慵懒地搭在左腿上。
不说话,只和她一起静静听着歌。
大钢琴的声音缓慢,低沉。
女声如同呜咽。
周枫突然开口:“我觉得,她可能是对我有意思的。”
鹿茗秋懒懒地“嗯”了一声:“不然也不会从五楼跑到一楼见你。”
“但那又怎么样呢?”周枫表情淡淡,眉眼郁气流露,“那时候对我也是很好,结果还不是突然冒出了个未婚夫。我在她心里,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学生罢了。”
“但你现在名义上不是。”鹿茗秋叹气,“还在纠结她那句‘对学生没意思’吗?”
周枫默然,半天,才摇摇头:“不纠结了,可能她确实只是指名义上的学生关系罢了。”
她目光沉沉,望着天花板上嵌着的一盏盏明亮如日光的灯,眼睛微眯,“只是,当时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想先远离她。”
“……”
“虽然事后会想清楚,但我真的害怕……”周枫说着,伸出左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易察觉的发着抖,“这种窒息的瞬间会不断重复,让我觉得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直到最后她给我结果。”
念白的女声停了停,唱词忽起,感慨释然的语调,却让整个氛围都凝滞了片刻:
“趁熄灭前,还可一见。蜡成了灰,沾污了我的脸,众生蔓延,泪海被填,浪漫搁浅,旧欢不变……”
鹿茗秋转头看她,半天,才轻声问:“你最近还有在吃药吗?”
周枫没动。
“……你总是在绕圈子,是因为你顾虑太多了。”鹿茗秋叹了口气,“我理解你的担忧,但那有什么好怕的呢?不过就是失去,再糟糕点,老死不相往来。你多在脑子里预演几次,有些话就不会那么难说出口了。”
“……”
“周枫。”她叫了她的名字,正色,“如果真的那么舍不得,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追求她了。”
没有回答,只有一声叹息。
“即使真谈了恋爱,你只会变得更加患得患失。”鹿茗秋举着酒杯,和周枫右手握着的酒杯碰了下,清脆一声,“有空去找赵医生,让她教你放弃这段感情好了。”
周枫仍是不吭声,许久,不太明显的喉结滚动了下。
她把手从眼睛上拿开,“嗯”了一声:“我试试。”
眼底尽是清明。
*
早上醒得很迟,宿醉之下,头都是痛的。
周枫在鹿茗秋这儿过的夜,起来时,别墅里空荡寂静。
她洗漱完后,到了一楼,安姨手里拎着菜从外面回来,见她终于起床,笑了一笑:“周小姐,可算醒了啊?”
周枫揉揉额头,将不适按捺下去,笑问:“鹿姐上班去了?”
“嗯,至于茗冬,在和钢琴老师在琴房学琴呢。”安姨说着,进了厨房,“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煮完面吧。”
周枫在她身后嘱咐:“清汤面就好了,谢谢安姨。”
到沙发那坐下,拿出手机看了看。
快早上十点了。她昨天喝完那杯“honeymoon”,不尽兴,又撺掇鹿茗秋给她再调了杯。
廊酒和君度橙酒的浓度醉人,最后是踉跄着去了客房。
迷迷糊糊间,似乎看见鹿茗秋怜悯地低头看她,说了句:“何至于此呢?”
周枫想到这,笑了笑。
暗恋确实是折磨人的,然而再难熬,也总有让人迷恋的地方。
像是想打又不敢打的喷嚏,攒钱买来仔细品尝的草莓沙冰,还有久足于沙漠中,忽见清洲万里的狂喜。
一是顾虑,一是期待,最后就是,不敢让希望落空的自我安慰,即使那是海市蜃楼,也不敢轻易否决,生怕落空之后便是沉闷的无望和苍白。
只是又想起昨晚答应鹿茗秋的事,她顿一顿,点进了微信。
但还是退出,准备回家之后再联系赵亦德。
不过周枫没有放下手机,而是点进了通话记录。
她没有忘记,昨晚那个人给她打来的电话。
她知道对方打来的目的,所以昨晚没接,刻意晾了一晚上,才打回去。
拨出,响了几秒。
电话很快被接通。
那边人喜不胜收的:“阿枫!”
周枫“嗯”了声:“妈。”
“昨天晚上,是在忙吗?”王燕茹小心翼翼地打听着,“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挂了,发的消息也没回。”
周枫说:“是忙,消息我看见了。”
“那……”王燕茹轻咳,语气依旧谨小慎微,“唉,如果不是没办法,也不会再来求你。”
周枫淡淡问:“李琪人呢?为什么她不亲自跟我说?”
“这事是我的错。”王燕茹噎了下,“是我没本事,要借,也该是我来借。她其实,挺怕你的……”
“怕我?”周枫笑起来,“一边怕我,一边用我的钱,还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