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扶璃留在甲板上时,沈朝云回厢房先换了一件衣服。
一模一样的门派服他有许多件。
之前被施了除尘诀的衣袍被抛到一边,沈朝云系好袍带,一拂衣摆坐到了厢房唯一的一张紫檀木椅上,而后,拔出剑,以鲛丝帕一点点擦拭。
鲛丝帕洁白如雪,一点点拂过剑身。
剑身细长,剑尖锋锐如一点寒星,那寒星照进他冷而黑的眼睛,沈朝云缓缓擦拭剑尖,微垂的眼睑被透窗而来的阳光勾勒出明暗光影。
[你想做什么?]老龙问。
[算账。]
算、算账?
等意识到沈朝云要做什么,老龙刚想开口,却见他突地伸手一招,道了声“过来”,一绿衣少女便被他招了过来。
绿衣层层叠叠、飘飘似仙。
门“砰的”合上了。
合门声惊得那少女如兔子般一缩,仰着头,一双眼里含着盈盈水光,疑惑道:“师兄?”
来的那人便是扶璃。
刚被鲛丝擦得亮洁如新的剑尖再一次抵在了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剑意吞吐,不一会就在那细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有血珠顺着红痕沁出来,一眼望去,便触目惊心。
剑意森然,如欲噬人。
扶璃低头看看抵到心口的剑尖,又抬起:“可是师兄…”
“你挖我的心,你也会疼的。”
她道。
“无妨。”
沈朝云却淡淡一声,剑尖往前进了一寸,剑刃刺入柔软的肉里,她闷哼一声,嘴角立马就溢出血来。
熟悉的疼痛传来。
也不知是不是契了的关系,真身皮肉比她之前还要怕疼,扶璃抖得如风中落叶,从她的视角看去,少年漂亮的嘴角也溢出血来。
他却似毫无所觉,剑尖还在继续一寸寸向里,扶璃只感觉,她那柔软的皮肉在他的剑下,似不堪一击的脆纸,剑尖已经戳到心的最外一层皮——扶璃又缩了下,身体整个蜷缩起来。
“师,师兄…”她发着抖道,“解不了的,菟丝子若与人结契,便是一生一世的事,解不了的…”
“世间万物,有生便有死,有结便有解。”
沈朝云道。
剑尖继续往前,扶璃仿佛听到“噗”的一声,锋锐的剑尖戳破皮,心脏泵出血液。
她更抖了一下,身体开始抽搐,像无法重负:“…师,师兄,你可知菟丝子结契是如何?以我之根系,入你之心脏,你可捂着心口…嘶,轻点师兄,好痛的…”
她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道:“你捂着心口,感、感受下便知…你、你的心上面可、可…长着我的藤呢…”
不可分割,他心每动一次,她的藤也跟着动一次。
同呼同吸,同生同源,若强行拔出,便会一起死。
“我知。”
沈朝云神情淡淡,说着,目光落到她落泪的脸庞:“你哭什么?”
扶璃抽抽噎噎地:“我怕疼,疼嘛。“
美人这般,换个男人来必定是软了心肠,偏沈朝云“哦”了声,剑尖越来越深入,扶璃只感觉自己都快被捅透了,他才收回剑尖,淡淡道:“果然无用。”
扶璃都快哭不出来了,
沈朝云慢慢往回收剑,剑尖从伤口倒出去更疼,扶璃本是藤蔓,再柔软不过,被这慢刀子割肉,这下是真哭不出来了,只勉强扶住墙站着,抬头看沈朝云,这人一张脸比雪色还要惨,整个人似透明一般。
偏面色还是如常。
“你、你都不疼的吗?”
她哭着问,哆哆嗦嗦的。
沈朝云没答,只是突地用力,剑“噗”的一声从扶璃身上拔出——
扶璃只感觉,一蓬血飞一样,从她身上喷了出来,溅了沈朝云满身。
而后,更剧烈的、如刀割、如剑切的疼痛袭来。
扶璃昏死过去,余光中,只看到自己的身体如一蓬细雪,被千万道剑光穿透、切碎,再如雪花一样飘飘散散地落下来。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啊,原来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碎尸万段。
可真疼啊。
等再醒来时,她还在那个房间,地面漫天飘扬的血已经一扫而空,她还成了完整的人。
扶璃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身体,手、四肢、头,都在。
所有的伤口都没有了——
只除了心口那道伤愈合得慢,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面前半矮着身看向她的少年却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他刚才真的用剑将她切碎了。
“不死,”他用研究般的眼神看着她,“你根系在我之心,以我之心血养育,所以,即使我把你切碎一万次,你也不会死,可对?”
扶璃努力露出个笑,那笑映着她苍白的唇色与脸颊,却反倒衬出一股艳丽。
她道:“是。你不死,我便不死。”
这才是菟丝子结契的意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