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宁摇摇头:“不会的,总还有法子,”眼泪却已经流了满脸。
万嬷嬷慈爱地看着她养大的孩子,然后面色变的愁苦,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满目痛楚:“姑娘,老奴还有事要跟你说,你别怪姨娘和老奴,其实你……”
顾初宁却忽然站了起来,眼睛一亮:“嬷嬷,我想到法子了,你撑住,”说完就不管不顾的走了,自然没把万嬷嬷的话听进耳里。
顾初宁一路往甲板上走,她想起了陆显同她说过的话,前世她虽仅做了陆显三个月的妻子,陆显却待她极好,时常给她讲些京城里的密闻。
其中一件便是京城的宝来船号,船身上都刻了一朵忍冬花纹,非是达官显贵人家才能乘行,陆显还说,那船上都会带着懂些医理的小童,以防着贵人身子有恙。
这一路行来,江面上有许多船只,顾初宁就看见过一只刻着忍冬花纹的船,那船离的不远,万嬷嬷有救了。
雨势小了些,能看见对面的船只了,顾初宁交代船夫缓缓地靠近那船,然后大喊出声:“船上的贵人,我家嬷嬷生了急病,急需大夫,还请相助,”然后一声声地喊了起来。
这厢程临轻轻推开舱门,就看见那如玉公公子端坐在平角小几前,正执笔而临,那人山眉水眼,周身都拢着一层光晕,他拱手道:“陆大人……”他深知陆大人平素最厌烦人打扰,因此很是小心。
陆远没有停笔,他自然也听见了那模模糊糊的声音,长眉微皱。
而在这当口,船身却忽然一震,陆远的笔在宣纸上顿了一下,墨点晕染,丝丝缕缕的墨色。
程临见状冷汗都流了下来,陆远终究还是放下笔:“去看看。”
原来顾初宁见没有回应,竟直接叫船夫拿铁钩和木板勾住了那船,她知道这很是无礼,眼下却没有办法了。
程临奉了陆远的命过来,就看见被雨打湿的顾初宁,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顾初宁的话,然后回道:“姑娘且等一等,我和我家大人回禀一下,”然后回了船舱回禀陆远,他心下可怜顾初宁,却也知道陆远平素最讨厌麻烦。
这时船身又震了几下,陆远一点作画的心思都没有了:“既如此,那便遣那小童去吧。”
程临心下一松,少爷到底心善,然后就遣了小童过去,顾初宁很是感激:“不知你家大人何时有空,我必重谢他,”这可是救了万嬷嬷的命。
程临的脸悄悄就红了,好在雨大也瞧不出来:“姑娘且不必了,我家少爷他不爱见人,雨这么大,你还是先回去吧。”
这边船舱里的窗扇不小心被风雨吹开了,雨丝打在宣纸上,晕染了更多,陆远起身去关窗扇,一抬眼就看见了对面雨中的顾初宁。
十二骨竹伞下,顾初宁临雨而立,眼尾泛红,侧脸秀致,身影纤弱袅娜。
陆远却忽然想起了那个午后,他刚刚从书房回来,她就站在院门口的石榴树下,也是执着一柄十二骨的竹伞,盈盈而立,对他喊:“阿远,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
你却已经不在了。
这边万嬷嬷端过来一个托盘,白瓷碗里是熬的香浓的鸡汤:“姑娘,到时辰喝鸡汤了。”
顾初宁无奈的接过来,然后闭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这鸡汤她已经喝了足足半个月了,还是纪氏说她失血颇多,要好生补养。
宋芷见了在一旁乐的不行,早先她担心的不得了,这回顾初宁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自然就开怀了许多:“先前我一直想问你,但瞧着你精神不不济,总也不好意思打搅你,我实在是好奇,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她一双眼睛眨啊眨的,满是好奇的神情。
实在是这事虽然阖府皆知,但其实没几个人知道内里实情,只道是在林子里头遇上了匪人。
顾初宁换了个姿势:“不过是捡风筝遇上了那匪人,他为了逃走才劫持我的。”
宋芷接着道:“都说是表哥救了你,他还会武功不成?我只知道他得皇上的看重,却总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说不定整日里都是在胡乱忙呢。”
顾初宁没有说话,一提起这事她就很是寒心,只能随意扯了谎道:“当时情况太危急了,我哪里注意的到。”
宋芷失望的叹了口气,若是她在那等情况只怕也要吓傻了,肯定比顾初宁还不如,想到这里她越发喜欢顾初宁了,果然与众不同。
宋芷又陪顾初宁说了会儿话,然后才回去。
待宋芷走了以后,顾初宁斜在榻上休息,自从她受伤以来,可谓是整个济宁侯府的人都惊动了,来探望她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反倒不能好好歇息。
不过她这一病,却结结实实的有些好处,原本她初来乍到,在济宁侯府里怎么说也是寄居,多少有些不方便,而这次受伤,连宋老夫人都以为是亏待了她,是侯府没有照顾好她,竟叫来的表姑娘受了伤,反而越发看重于她。
果真是福祸相依,顾初宁想。
纪氏来的时候就看见顾初宁斜倚在贵妃榻上,眉目楚楚,身量纤瘦,竟比之前还瘦了许多,她是止不住的心疼:“妧妧,”然后摸了摸顾初宁的脸。
顾初宁立马起了身:“姨母,你怎么来了,妧妧现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您这些日子一直忙里忙外,合该好好歇息了,切莫再为妧妧伤神。”
纪氏就笑道:“你这孩子,委实太懂事了些,你是我嫡嫡亲的侄女,我还能不疼你,你放心,姨母精神着呢。”
顾初宁笑弯了眼睛:“多谢姨母疼爱我,”重活一世,能遇上这般好的亲人实在是她之幸。
纪氏帮着顾初宁把她的额发捋到耳朵后面:“你且放心,瑾哥儿和裕哥儿一起读书,都乖得很,”她顿了顿又道:“原以为你来了侯府以后便能顺遂,没成想还是遇上了这般伤害,姨母实在是后怕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