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1 / 1)西秦旧事首页

皇帝有七八天没踏进长春宫的门了,站在体元殿里盯着正中央那副游春图看了半天,端妃和卫珉鹇站得不远,面面相觑。    “鹇儿给朕说个实话。”    这皇帝的性子是个沉的,有情绪也看不太出来,他刚发落了常鸿禧,安抚了徐宏远,料理了剩下的事,夜已经很深了却踏进了长春宫的门。    “儿臣有罪。”卫珉鹇乖乖跪下,端妃闭了闭眼也跟着跪下,“臣妾教养无方。”    “确实是你的翡翠飞鸾?”    “恐怕是的……”    “说,从头,细细地说。”皇帝背着手,也不看她们,但是卫珉鹇从语气里听出了些许怒意。    “这耳坠是上个月和蕙长公主打赌……输了出去,所以……”    皇帝有些生气,更有点恨铁不成钢,只觉得这个女儿被自己惯坏了,“翡翠飞鸾是什么东西?你也拿去打赌?”    蕙长公主是皇帝的嫡姐,是个张扬疯癫性子,下嫁给了常廷尉的胞兄,但是丈夫早逝,她膝下无儿无女,倒是常常进宫,很是疼爱这些个公主们。    “儿臣知罪……父皇饶了儿臣吧……”她一脸惶恐,额头磕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真是被端妃惯坏了!”皇帝拂袖,临走前吩咐了内侍:“传旨下去,奉康公主,禁足戒躁三个月!”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皇帝的旨意还没半个时辰传得阖宫皆知,卫珉鹭那里还给卫珉鹇准备了个套,结果人家自己半道上先平地摔了个大马趴,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站在窗前看着廊下郁郁葱葱的芭蕉叶,郁闷地不行:“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往常盛夏,皇家都要去避暑山庄避暑的,今年也不例外,但是足有三个公主在宫里反省,皇后劝了皇帝好半天才把三人也一起带去了,只是单独辟了几个偏僻院子继续自省,拨给伺候的人也不多。    卫珉鹇身边宫女只有掐红和提蓝,其余的都没能带出宫,一时间十分不适应。皇后那里统一给拨了粗使的嬷嬷、干杂活的太监和宫女各两个,原来凤阳殿伺候她的宫人何止二三十,一下子锐减到七人十分不适应。    端妃见女儿过得清苦,只悄悄儿地送来了身边的大宫女荷意。    苦夏难熬,皇帝又不准她多见外人,她只能自己带了人在附近找乐子,来避暑山庄不是第一次,但是这个偏僻角落却是第一次来,掐红提蓝跟在她背后,不时高声:“殿下注意一些,当心脚下打滑,殿下,等等奴婢们啊!”    打滑是不可能打滑的,但还是十分容易撞见不该撞见的人的。北堂曜带着陆海潘江,和她们三人撞了个正好。    !!!    掐红会点武艺,一个箭步拦在两人面前,光天化日之下撞见外男,这让人知道奉康公主的名声就毁了!    “殿下,咱们回去吧。”提蓝扯她袖子,算起来这是卫珉鹇和北堂曜第三次见面了,她隔着两个丫头朗声道:“本宫不是故意的,只当是意外撞见王爷,王爷就当没见过本宫吧。”    “六殿下刚来就要走么?”    他今日没有穿北廷的国色,一身素白长袍依旧松松垮垮的,腰上系着玉带,乱七八糟挂着一块佩玉,手里拿一把翠绿长笛,方才应该是在吹笛了。    “本王也是许久没见过六殿下了,殿下近来可好?”    这不应该是他们两人该有的对话,委实过于亲密了一些,掐红把眉头都皱起来了,就差大骂他是登徒子了。    卫珉鹇认真想了想:“承蒙王爷挂念,本宫近来,还行。”    北堂曜微微一笑,很是开怀:“六殿下住在山下吧?巧了,本王住得不远,就在隔壁山头,如果有什么事高喊一声,没准本王就能听见呢。”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提蓝小小声说了一句:“这个王爷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卫珉鹇客气笑了笑:“多谢王爷了,本宫就先走了,再会。”    他抱着笛子大方点头:“六殿下慢走。”    待她们都走远了,陆海潘江就听见他小小声说了一句:“怎么没死呢……”    嗯???    两个常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一脸和煦,笑得云淡风轻,一点都看不出来这话出自他的嘴。    掐红还在兀自说:“这崇云王爷也太……太招摇了,他一个质子王爷也敢自称本王,而且一点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真当和咱们殿下平起平坐了?”    “可他毕竟是北廷的王爷。”提蓝一手扶着卫珉鹇,另一手给她打扇子,回掐红的话。    “那又如何,谁不知道北廷王朝估计是忘了他了,不然怎地被流放到南朝这好些年都不管不问。”掐红还是很不服气。    “你这话以后莫要说了,免得旁人说本宫身边的宫人没有规矩。”    掐红微微一低头,嘟着嘴说:“是,奴婢晓得,这山里人烟稀少才和殿下说的,在外面奴婢才不会乱开口呢。”    刚回到山下小筑,就见荷意姑姑站在门口迎她:“殿下回来了,那边儿宫里赏下白玉糕,说是诸位殿下苦夏难熬特意送来聊以安慰,传旨的姑姑刚走呢。”    椰丝白玉方糕是她喜欢的小点,卫珉鹇点点头:“荷意姑姑辛苦。”    这荷意是端妃身边三等的宫女,既是避暑,山庄这边也养了许多宫人,各宫娘娘带出来的宫人都不多,端妃这些年身边人大多放出去嫁人了,少剩下的都是多年用惯了的的老人,给她送来的荷意是新提拔上来的。    反省住的这小筑也是建得诗情画意的,这个山头依山面水,正好离与泰宁湖相接的永安河不远,夜里还能听见河边哗哗流水。    位置也是极好的,离避暑的行宫只隔着一座山头,是三个公主里离行宫最近的一个地方了。    掐红伺候她起居惯了,见她回来后恹恹,端给她一碗子绿豆百合粥:“殿下可要沐浴些个?”    提蓝边给她打着扇子,边用打湿的帕子给她擦手:“是啊,日头太毒,不是奴婢说您,大中午不休息上山去做什么?”    卫珉鹇心说我总不能告诉你们我上山另有大事吧,她现在只觉得头有点疼,身上又是粘腻极了:“备水,本宫要沐浴。”    荷意吩咐下去,两个粗使小厮去把樟木桶子从浴房抬出来,那桶子极重的,两个半大小厮抬得辛苦,荷意见他们费老鼻子劲,气道:“养你们有得什么用,莫不是在山庄伺候主子得少身子都懒疲了不成?”    两个小太监瘫在地上说:“姑姑冤枉,奴才们真是用力了,只是殿下这樟木漏雕瑞鸟的浴桶太贵重了......”    他这说的倒是实话,樟木本就是个沉木料,木头紧实不易蛀,寻常百姓都是拿来打名贵匣子的,能当传家宝贝的,六殿下这个桶子是大块上好的樟木打造的,当然十分厚实。    “你们也真是,等着,我去喊彩珠彩宝来帮你们!”荷意知道这个桶子的名贵,还是六殿下特意从宫里带出来的用物,磕着碰着可是不行的。    彩珠彩宝和两个小太监一样是行宫的粗使宫女,四人合力才把这樟木的浴桶搬进净房里。    “殿下,水备好了,您起身吧。”荷意走进来的时候她都昏昏欲睡了,提蓝摇着扇子,掐红给备衣裳去了,卫珉鹇抬起沉重的眼皮:“嗯,本宫知道了。”    长春宫是修有浴池的,素日她沐浴都是在那浴池洗汤,这浴桶只有年下极冷的日子里宫婢们怕她着凉会拿出来用,桶子也不小,但和一池子暖汤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她有些嫌弃得站在桶边让掐红给她脱衣裳。    即使是夏日的常服里里外外也有五层,快解开最后一层亵衣的时候掐红忽然大喝一声:“谁!?”    八宝垂花门外有个脆生生的声音:“掐红姑姑,奴婢是彩珠,给殿下送水来。”    “行宫的宫婢就是没规矩,也不知道主子在沐浴不能闯进来的。”掐红把她的扣子又扣回去,嘀嘀咕咕说:“奴婢去把水提进来再训她一顿,殿下稍坐......啊——你是谁!?”    紧闭的窗户忽然飞身滚进来一个绀色身影,定睛一看,是院子里粗使的太监!    掐红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持着匕首向卫珉鹇捅来:“对不住六殿下了!”    “贼子!”掐红是会点武艺的,扶着卫珉鹇的手飞起一脚踢在这太监手腕,让他吃了一疼,“殿下快走!”    可外面还有个彩珠,提着半桶滚烫热水慢慢踱步进来:“殿下要走去哪啊?”    中宫拨来四个宫人,竟有两个都是有问题的!那剩下两个......掐红不敢想,卫珉鹇披着外衣,语气倒不见多少慌张:“彩珠?”    那太监又向她刺来,卫珉鹇被掐红护在身后,掐红手无寸刃只能赤手空拳和他搏斗,索性这太监虽然攻势来的猛,却是个不会武的,只是凭着有把子力气乱刺而已,掐红把矮桌上的东西尽数扔到那太监身上,有个杨木浴桶刷本来是等她沐浴完下人清洗桶子用的,被她抄起来冲着太监当头就是一棒!    这一下把他敲得有点懵,掐红赶紧夺过匕首,指着那两人:“大胆!你们是哪里来的腌臜东西,竟敢刺杀殿下!?”    彩珠微微一笑:“掐红姑姑这话说得不对,我们可不是要来刺杀殿下的。”    那被掐红好一顿收拾的太监捂着头去了彩珠身边,彩珠斜斜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真是没用的。    “是谁指使你们的?”卫珉鹇看着彩珠的样子,微微歪了歪脑袋,问:“你和本宫曾经的一个婢女很像,她叫珠儿,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