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路人——他是某名不见经传的偏远小门派“长平派”的弟子,灵脉驳杂,二十多了都还没筑基。此外他之前出任务受了重伤,伤及根骨成了个病秧子,于是被彻底放弃发配藏书阁,成了守门人。
总结一下就是,我从金光闪闪的修仙界第一大派重华派大弟子、化神境强者,变成了籍籍无名的长平派看门的、练气期病弱菜鸡。
身份变了,容貌也变了,唯一没变的就是名字。我还叫叶微,但此时离重华派叶微陨落已经过去了整整百年,百年间沧海桑田世道大乱,抵抗魔修入侵已经花费了修仙界全部的精力,叶微这人早没几个人记得了,所以也不必避讳。
现在大家记得的,只有重华派沧溟仙尊楚昭临,还有重华派烜烨仙尊南宫玉。
也就是我二师弟和小师弟。
万幸他们没被我的死打击到,如今两个人过得很好。尤其是楚昭临,作为目前修仙界当之无愧的第一战力,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未来拯救世界。
至于我,我期待的要更多,我不仅想看到楚昭临力挽狂澜拯救世界,还想看到他和南宫玉喜结连理,两个人幸福结局。
前提是我能活到大结局那天。而鉴于长平派那个医修老头子断言说我目前情况活不了一年,所以重生之后为了续命,我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比如我苦心配药调理根骨,而我记得,那时楚昭临正好突破小乘境;
我努力赚灵石修复灵脉,那时楚昭临突破了大乘境;
我终于不再动不动咳血勉强像个人样了,出关时听说楚昭临参悟了重华派镇派心法《九玄通幽》,成为了唯一一个能从狗比魔尊手底下生还的修士。
再后来我突破筑基境,披衣起身坐在窗前,信手用木簪挽起长发。
彼时正值今岁第一场雪落下,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纷纷扬扬的雪色。
路过的医修老头见鬼一样打量我,好半晌才说:“你小子可真会挑时间。今儿正是重华派大典,沧溟仙尊当了这么多年大弟子,终于被正式确立为下任重华掌门了,真是可喜可贺——可惜就是掌门他们都去重华贺喜去了,这会儿没人能给你入道碟。”
我抚了抚桌面棋盘上的灰,落下一子:“没事。”
“你倒是看得开。”老头磕着瓜子凑过来,“不过你这种短命鬼嘛,确实应该看开一点。”
“借你吉言,”我语气客气且温柔,“我会长命百岁的。”
老头表示质疑,并有些纳闷:
“你居然这么温柔?不骂我乌鸦嘴,也不要我滚?——嘶,叶微,这不像你啊,你中邪了?”
我:……
我至此才发现这老头是欠骂体质,但我还是不准备骂他,只叹了口气,颇为沧桑道:
“我原本以为突破筑基就可以治好旧伤,但现在看来希望渺茫……既然如此,就只好修身养性,争取活得久一点了。”
我被迫做出了改变,从此不问世事,只日日坐在窗前打谱下棋,偶尔提着灯巡查藏书阁上下,提醒弟子们按时还书。
长平派许多弟子都很喜欢我,因为我不骂人,甚至不大声说话,看起来超好相处。
他们尤其喜欢我的眼睛,喜欢我的眼神与神情,说我一看就性情温柔。然而他们却丝毫不知道,我全身上下长得最像前世的就是这双眼睛,而那时我也曾一个眼神一个冷笑把无数人吓退过。
他们却说我温柔。甚至我自己也几乎相信了我就是这样温柔平和的人,只有偶尔午夜梦回,才依稀想起那个灯红酒绿处,放肆桀骜的大师兄叶微。
然而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前尘尽散,如梦幻泡影。
黄粱一梦,醒来尽是惘然。
岁月如流水,眨眼十年过去。长平派的弟子们一茬接一茬,终于把藏书阁的门槛给踩破。长老年岁大了不方便行动,便派我下山去找木匠,顺带采买点灯油之类的东西回来。
我自然应诺,收起棋盘,起身与弟子们擦肩而过时,弟子们都向我问好。
我回以微笑:“今天怎么都这么高兴?”
“叶师兄你居然还不知道吗!”弟子们闻言看我,兴奋笑道,“就明天!沧溟仙尊就要来我们长平派巡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