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和他一起看见蠕动着的黑影的,还有那个经常打他的马里,马里吓得尿失禁,带着腥膻气味的液体流了一地。
从那之后,那个家伙开始更加变本加厉地打骂森木。
今天傍晚,森木洗完了那个家伙的贴身衣物之后,他走到甲板上,看到没有工作的水手们聚在一起。
马里坐在人群中间,大剌剌地光着膀子,一条腿踩在椅子上和旁边的人说笑,手里还把玩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森木视力很好,他看得很清楚,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银铃铛。
森木心中涌起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愤怒,浑身的血液流速都加快了——这让他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走到那群人面前说:“马里,那是我的铃铛。”
聚在一起的水手停下了谈话,扭头看着他,随后一起爆笑出声。
森木长期营养不良,身量又高又细,站在高大的水手堆里,像是一只误入狮子领地的小山猫——羸弱,幼小,可笑。
马里乐够了,把手中的银铃抛来抛去:“你的?那又怎样?”
森木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睛:“还给我。”
那淡色的瞳孔显出一种无机质的光芒,里面疯狂地涌动着什么,坦露出赤裸裸的暴戾。
什么弱小的山猫,那分明是毒蛇的眼神!
马里被盯得心里一哆嗦,随后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突然暴起一脚踹向森木胸口:“还你妈!小崽子敢瞪我!老子弄死你!”
森木平坦的胸口毫无防备迎接了这一脚,顿时整个胸腔都在痛,震感逐渐蔓延至整个上半身,喉管都涌上一股血腥气。他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胸口低头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牙龈里的血沫。
“你的东西?”马里看着趴在地上的森木,又一脚踹上他的肚子。
森木被踹得撞翻了放着餐具的桌子,大大小小的餐具全部砸在他的身上,他闷哼了一声,痛苦地蜷缩了起来。
太疼了,就像有一只手伸进肚子里拽着五脏六腑拼命翻搅。
森木眼前模糊了一阵,额头疼出了冷汗,他拼命喘着粗气,两只手紧紧滴捂住肚子,在视线聚焦后,一抹金色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是早上那个金发少女颜烛,穿着雪白的法式蕾丝衬衫和西装短裤坐在高脚椅上,她伸手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水杯,然后津津有味地围观这场闹剧,看起来还很想找两把瓜子来磕。
森木收回眼神,强撑着站了起来。
马里嚣张地看着森木连站立都十分勉强的怂样,轻蔑地吐了一口唾沫:“现在,是我的了。”
谁也没看清森木是从哪里掏出来的那块碎瓷片,他们只知道,等他们回过神时,森木已经撞翻了马里,并把尖锐的碎瓷片抵在他的颈部动脉处。
惨白森冷的白炽灯下,那个少年犹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他一字一顿地说:“还、给、我。”
马里手里紧紧捏着银铃,紧张地上下滚动一圈,嘴硬道:“有胆你就刺,我就不信了你还真敢杀人!船上还有方舟来的领导!小心他们把你剁了喂鱼!”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颜烛翘着二郎腿:“啊?你说我?”
她津津有味地嘬了一口橙汁:“我们不是管纪律的,你们尽管打。”
森木面无表情,手中的瓷片一寸寸推进,顷刻便没入了皮肤里,猩红的液体流了出来。
马里心里涌上一股未知的恐惧,平日里任人欺凌的小崽子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这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小东西,好像真的敢杀人!
马里梗着脖子把手中的铃铛扔向远处,大叫道:“还给你还给你!”
森木一言不发,松开马里捡起银铃铛走了。
被划伤了脖颈的水手眼睛怨毒地看着森木离开的方向。
颜烛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小树苗儿还挺有意思。”
那水手就算拆成两个都比他强壮,他却拿着一点碎瓷片就敢这么大手笔地抵人家脖子,该说他勇敢呢,还是愚蠢呢。
如果要忍,就得忍到底;如果要反抗,就得从一开始就分毫不让。
像森木这样先给人软弱的印象然后再愤起伤人,就会产生一种类似于挑衅施暴者的效果。
那小孩儿在这艘船是呆不下去了。
这时,一阵低沉的蜂鸣声从海上传来,像是地狱深处催命的号角,随后每个人的电子示踪仪同时发出了响声。
嘀——嘀——
船上所有人的脸色变得空前严肃,连嚣张的马里都不得不偃旗息鼓,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迅速解决自己手上的事,像排练过千百遍那样,各自回到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不到一分钟,甲板以及其他外露空间不见一个人影,整艘居民船犹如废弃多年一般死寂无声。
深海航行第一守则:不要在蜂鸣声响起之后,待在任何空旷的、接触海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