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尘面沉如霜,说完挤开侍卫的阻拦,抱着白翛然直接出了门。拦住他的两个黑甲侍卫紧随其后,见他确实是到隔壁,两人互看一眼,也跟了进去。
戚无尘却在内室门口驻足回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得话也冷冰冰地道:“此为内室,非有婚约之人不得进,请二位自重。”
两个侍卫一噎,稍一愣神,戚无尘已经进屋栓好了门。
两个侍卫:……
有种被耍了的错觉?!
若非他们真有婚约,就是我们真被耍了。
内室,门栓落下的那一刻,好似将所有的喧嚣和危机都隔绝在外,戚无尘微微松了一口气,放缓了脚步,走到床边,将白翛然放到床上。
白翛然似乎对床产生了心理阴影,屁股才占上一点儿,就立刻明显一抖。
其实,他也不想抖,但他实在控制不住。
若非遇到大皇子,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一个人的情绪是如此可怕的东西——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害,才能让一个人因痛苦而分裂出另一个人格呢?
白翛然下意识抱紧自己,将自己抱成一团,还是止不住地打冷颤,他其实不是害怕,他是真的冷!三伏天的夏夜,白翛然生生感觉到了寒风刺骨的那种寒。每一根骨头仿佛都在叫嚣着打颤,被恐惧缠裹着,好似扎进了冰桶之中。
他知道,戚无尘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他不该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一丁点弱势的一面,可是身体这一刻就像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听白翛然使唤,就偏要打颤,还要流眼泪,就要在戚无尘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映上一个小小的、可怜的自己!
可他并不想也实在不该在戚无尘面前示弱,即使抱紧自己蜷缩着,即使泪流不止,他还是倔强地任性地要求戚无尘:“别看我!也不许说我!”
他嘴唇破了,说话就像漏风,明明很倔强的态度,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后,那语气却软软的,如猫嘤般,像在撒娇。
“嗯。”
出乎意料戚无尘竟然很配合,他的声音中一如既往听不出喜怒,但是这一刻,白翛然却听出了一丝如释重负,就像是一直操心孩子的家长,终于发现孩子没事而发出的那种喟叹。
这令白翛然愕然,他终于抬起头,看向了戚无尘。
而戚无尘却已探进衣柜里为白翛然挑选能穿的衣物。
柜门挡住了他的脸,白翛然什么也没看清。
内室的烛火,将这夜染成了姜黄色。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那烛火就在白翛然的眼底摇动起来,小小的一根火苗,在眼波上跳动,是精巧而生动的样子。
心跳在这样的氛围下,渐渐平稳。
白翛然惊讶地发现,刚才,只是和戚无尘这么简单的一个互动,那一直堵在心口的一股气竟然奇迹般的散了,眼泪也停了,就连颤抖的身体也得到了缓解……
他的情绪在平复。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白翛然不得不承认与戚无尘互动确实可以治愈他暴走的情绪。就像是那些刚才还不听话的骨头,不肯听他的话,却很愿意顺从戚无尘的安抚,这身体就像不是他的,像是真有自己的意识一样——
至于为什么,也还要等他进一步探究……
这个身体的生理机能似乎隐藏了太多需要他进一步探究的秘密了。
眼下,白翛然只觉得一个晚上,连续两次被戚无尘搭救,虽然戚无尘自己说是受父母之命关照他,但这次却和上次还不同。这次,戚无尘为了把他从大皇子身边带离,连婚约都搬出来了,就算再怎么照顾,在白翛然看来,也绝没有让人家搭上终身大事的道理!
因此,白翛然稍一恢复,就立刻先要将这事说清楚!当然,说到底戚无尘救了他,这人情怎么算都是欠下了,所以,就算要说清楚,白翛然也得先承情,再知恩图报,最后再分说清楚。
而对戚无尘最好的报恩,应该就是永远终止之前那种死缠烂打的纠缠吧!
于是,当他从戚无尘手里接过干净的里衣时,他深吸了一口气,特别郑重地开了口:“戚兄,你放心吧,我知道,你刚刚那样说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救我。我白翛然绝非不懂感恩之人,今日你出手相救的恩,我会铭记于心!而且,我像你保证,我绝不会借此机会——我是说借着报恩再纠缠你,真的!等风头过去,你挑个合适的时候,我愿意陪你再演一场——就演,我负了你,婚约自动解除好了,这样以后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白翛然敢保证,这一刻他望着戚无尘的眼神绝对足够纯洁也足够真诚,而且他说这番话也完全是站在戚无尘的角度,尽管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嘴唇破了,口水总是在他无意识时流下来,显得不太庄重,但是他是真心替戚无尘着想这一点却是毫无疑问的呀!
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戚无尘别的好像都没听见,只问他:“我刚才哪样儿说?”
“就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见戚无尘猛然望了过来,白翛然连忙闭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戚无尘是故意引导他重复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