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是中元节,当日傅家请了高僧来府上做法事,一早傅家大爷就带着宗族的子弟前往墓地祭扫,长宜和几个妹妹在家糊了莲花灯,晚饭过后傅老夫人吩咐丫头婆子跟着,让她们去了河边放灯。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出来放灯,河边上早已站满了人,长宜蹲下小心的把莲花灯放在河面上,看着莲花灯越漂越远,直到看不见为止,她才站起了身。不知是谁在酒楼点了上百只天灯,把漆黑的夜都照亮了。
长宜就想到了母亲,母亲每年都会在除夕的夜晚点天灯替她祈愿,不知不觉的,母亲已经快过世两年了。回去的路上,长宜就有些闷闷不乐,到家后在灯下练了半个时辰的大字才躺下歇息了。
二日她去寿宁堂给傅老夫人请安,把做好的抹额拿给傅老夫人看,傅老夫人正正反反看了许多遍,对长宜的绣活赞不绝口。
没一会盛氏也过来了,她拿了账簿让傅老夫人过目,这一个月又是过寿又是过节,虽说才过了半月,银子已经花出去三四百两了,光席面一样就支出了一百八十两,傅家也不过比平常人家富庶一点,这样的花法已经超出了府上两个月的开支。
傅老夫人皱了皱眉,问盛氏:“通州那边的铺面可还好?”这是傅家几辈人积攒出来的,除了族田,就属通州的香露铺子盈利最好。
通州有码头,来京的官员大都会途径那里整顿歇息,少不得买些贵重的物件送人。现如今京城正时兴香露。傅家的香露铺子在通州也是小有名气的,一年下来能有两三百两银子的进项。
盛氏点头回道:“倒也和往年相差无几,不过具体的还得等年下方掌柜送了账簿才知道。”末了又补了一句:“那边倒赚了不少,昨儿傍晚送来了一百两银子。”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傅老夫人却感叹道:“还是小心些为妙,过了年就把银子抽回来吧,咱们家还不缺这些。”
长宜跟着沈氏打理中馈多年,从她们的话音中听出了些蹊跷,她只是没想到祖家也会在外面放印子钱,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一个大家族想要支撑门面,而读书人家又不太会做生意,入不敷出是常有的事,放印子钱是来钱最快的。长宜知道的几个大户人家都有放印子钱的。
等盛氏走后,傅老夫人看了一眼漏刻,笑了笑道:“今儿天气好,咱们去徐府坐坐。”带着长宜去了徐家。
徐太夫人住在清心堂,与安隅堂相隔不远,园内遍植槐柳,满目郁郁葱葱,安隅堂前面有一片偌大的湖,湖心修了一座六角的凉亭。
长宜紧跟在傅老夫人的身后,走到清心堂前面才看到掩映在绿竹丛中的一条蜿蜒曲折的青石板小径,正是通往随安堂的。
前日傅长宋说徐衍带着徐珵去了京城,也不知这会子在不在家,长宜心想。
从穿堂进来,是五间三架的正房,庑廊下站了四五个穿红戴绿的丫头,看到傅老夫人过来,一位穿青绿比甲的丫头连忙打着帘子进去回禀。
旋即出来,笑盈盈地道:“老夫人请进。”
长宜跟着傅老夫人进了清心堂。
堂屋当中立了一扇紫檀木浮雕六扇屏风,穿过屏风才看到屋子里的摆设,堂屋和次间用紫檀木雕花槅扇隔开,中间开了一扇月门。
徐太夫人刚礼完佛,穿了一件沉香色寿字纹的妆花缎褙子,旁边站着一位穿茜红色比甲的丫头,看样子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眉目生的清秀。长宜认出来她是徐太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头碧玉。
傅老夫人和徐太夫人寒暄了几句,长宜才上前行礼,碧玉搬了个绣墩让长宜坐下。长宜笑着向她道谢,碧玉就抿了抿嘴道:“三姑娘,您客气了。”
长宜坐下听傅老夫人和徐太夫人说话,过了一会傅老夫人扭头看向长宜,笑着道:“你给太夫人绣的抹额呢?”
徐太夫人一听倒是有了兴趣,笑道:“宜姐儿还给老身做了抹额?”
碧玉就从长宜手中接过抹额,捧给徐太夫人看,徐太夫人拿在手里爱不释手,惊叹道:“真真是精巧。”还让碧玉替她戴上,果然是合适的。
徐太夫人收下了抹额,笑着和傅老夫人说:“宜姐儿有心了。”然后把话转到了婚嫁之事上,问道:“宜姐儿可定了亲事?”
长宜就低下了头。听到傅老夫人笑呵呵的说:“是定下了,保定府知府程家的公子。”两家虽未过文书,但已经是约定好了的,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徐太夫人不曾听说过程家,但知府好歹是个正四品的官身,她记得傅家三爷就在保定府上任,想来是他的上司,点头道:“宜姐儿是个可人儿,要配个妥当的人家才好。”
她知道沈氏病逝的事情,很是可怜长宜年纪小小的就没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