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妈妈啦!我还要太姥姥一起去。”
“行,快起来吧,太姥姥还得送你去上学呢。”
……
等常锦礼出门的时候,街边早已人群攒动,对门的何红英似乎刻意避开了出门时间。昨天这会,两家人都碰上了,这会对门没一点动静。
奶奶照常带着念念就去学校了,昨晚夜里她已经将思路理了一遍,要去那国营饭店的工地看看,如果她没记错,这时的运输行业十分紧缺。
因为四处挖掘的工程,就导致了建材的大量短缺,早年许多鹏城的人就是靠着这个发家的。出门前,她答应了奶奶会将她的编织草帽给一并带过来。
今早在家中,她和奶奶粗略谈过自己的想法。奶奶是渔村的妇女主任,责任心也非常强。听说她要带着村子里,被遗弃的妇女和孩子一起做事业,十分赞同且鼓励她放手去干。
当时奶奶说了一句让她动容的话,“奶奶没本事,村子里的妇女过得比不上人家坪地公社的,那头光种地分红每人一个月都几百块了,抵上别人一年的工资,再看看我们村子?
但是我孙女既然有想法,奶奶一定是全力支持!”
这次她换上了一双布鞋,脚后跟处缝了一块棉花在里头。这时的鹏城,基本八成都靠自行车或者是行走到达自己的上班场合的。
就连任顾有时要去营队,都要走上六公里才到。
那场暴雨过后,天气变得十分炎热,没走几步路,常锦礼都觉得后背的衣衫闷不透气的。
她在一旁的榕树底下,观看着这头的工地状况,因为场地泥泞,包工头全部让他们停了下来,让大太阳晒晒。他们都去了榕树前的小卖部,一队人围拢在那头。
小卖部前面有用木条隔成的几个大小相同的木盒子,里头摆着一些青苹果等水果,冰柜里还有用青苹果冻成的冰棍。
小冰棍上头还贴着好几种名称:绿豆棒冰,4分;橙味汽水,8分;双条冰棍,1角。
包工头领着工人们,各自选了一瓶橙味汽水,将汽水拿出往石头板凳上一撬,盖子就掉了。
仰头猛地灌入一大口后,发出一声声清爽的吞咽声。
包工头看着国营饭店对门的那家友谊商店,又喝了一大口汽水,顿时打出一声大气嗝。
眼馋那些能用外汇券喝到可口可乐的人。“他NND,从香港进过来的玩意,一瓶四毛有钱都不让卖,等老子赚了钱,带大家一块一瓶,当饭吃,就看她卖不卖!”
他这话一出,道出多少底层人员想发达的心愿。常锦礼用手帕给自己扇了扇风,她知道这会的可口可乐可不是想喝就能喝,友谊商店在这个年代本身就是奢侈店铺一般的存在,一般是用来招待涉外宾客的。国人想喝,得用上外汇券才能换来喝。
常锦礼见机,装作也走过去买汽水一样,人刚靠过去,就朝着那包工头熟络道,“哟,这不是那工地的老板吗?怎么不去忙活了?”
包工头也不认识常锦礼,但是一听她嘴甜,也丝毫不在乎,毕竟天天来往那么多人,记不住也很正常。鹏城这里的人有点好的,就是热情似火,随便谁都能唠嗑上几句。
“这不是等天公作美,再晒晒地基么,嗝”
“我看你们这行挺辛苦的,肯定能赚不少钱。”
“嗐,小姑娘,你这是外行人看买卖,看啥都觉得赚不少的。我们辛苦做的还得给中间的倒爷吃不少的。况且,我们人力也不够,这拉河沙回来的,把泥头泥尾运走的,都得需要时间。
我们交期一长,这钱又得对半折。”说起这事的时候,包工头仰头饮尽了那瓶汽水,满足地拿着凉帽给自己扇风,一阵阵夹杂着汗味的热浪朝着常锦礼扑面而来。
常锦礼丝毫没有避开,仍是十分耐心,“按老板这么说,整个鹏城应该都差不多是这个状况才对。”
“嗯,差不多。现在人也多起来了,你看买个汽水得等多久,以前人都没一个。”
“可不是吗?吃顿饭,票子换的窗口得等半小时,连去哪里吃都不知道。”
常锦礼聊了几句后,大抵心中就有了谱。渔村就在这工地附近,她顺路找去了村长老朱办公室。今天天气好了,渔村的生产大队又组织着人出海捕鱼去了。
村头好几户人家,已经将家里的鱼干继续拿出来晾晒,常锦礼闻着海的味道,来到了办公室。
外头天气三十多度,办公室里连电风扇都没有开。
村长老朱带着一副老花镜,正看着一张地图入神,面相颇有些道骨清风的模样,头发有些灰白,甚至连眉毛都有点发灰。常锦礼敲了敲门,反倒吓了他一跳。
“村长,没吓着您吧?我是常锦礼,您还记得吗?”
村长鼻梁上的老花镜滑了下来,看了她一眼后,伸手扶了扶眼镜,想说出谁的名字,一下又想不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翻开,用指尖一行行找,终于找到了,惊喜地说,“是常主任的孙女是不?坐坐坐!”
常锦礼见村长又将小本子贴身,放回胸前的小口袋里了。
“呃,呃……那个,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村长,是这样的,我想问问咱们村子,渔船有几艘,一天的日收入能达到多少?”
“你问这个做什么?”
常锦礼看着眼前的老朱,虽是古稀之相,但是眼神清明,她素来不喜拐弯抹角说话,直言道,“村长,坪山公社那头建设得不错,实话说,我觉得我们渔村要真做起来也不见得比他们的差。”
老村长一听她说这话,忙将眼镜给摘了下来,放在桌上后,又有些不放心放回了贴身的口袋里。
“怎么说?”
“他们坪山公社靠山吃山,人人得而耕田自足。我们村里多是妇孺,本身劳动力就不足。国家曾经还补了不少粮食给我们,我们因为特殊性上缴的粮食用鱼干来替代了。
但是能赚的工分也好,粮面也罢,都是远远不够的。现在国家政策向着极好的方向发展着,他们既然能靠山吃山,那我们当然也能靠水喝水。”
老村长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想将门给遮上,回头看了一眼常锦礼后,又缓缓将门给打开了。这办公室别的人没有,自己也一个孤寡老头,村子里的人爱说闲话的多得是。
他走回来时,声音明显小了许多。“你小声些,我听得见,耳朵好着呢。你意思是有办法让咱们村在海上大捞一笔?”
以前这可属投机倒把罪,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属被抓怕了。
常锦礼闻言摇摇头,自信而又充满笑容地答道,“非也,我要咱们村能走的渔船都去那香山。”
老村长一下就疑惑起来,“什么,香山?”
两地足足有一百多公里,让渔船去那里,莫非是打伶仃洋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