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
月亮高高在上,将清冷的银辉洒向地面。普罗旺斯,这座大陆东南一角的海滨之城内,根据高低地势从左往右分为三个区域:贫民窟、普通区和富人之家。
雾状的白色蒸汽从下水道里蔓延出来,麻雀就走在普通区的肮脏街道上。身穿囚犯服般灰衣的他,丝毫不介意走路脚踏溅起的污水沾到裤脚,大步行经过街头的煤气灯,迈入左手拐角的怒风酒馆。
伴随着麻雀将手杖轻轻地靠在台吧前,他低头看了眼左胸前挂着的精细怀表,要了份灰面包、黄油与腊肉,旁边座位上的客人听到他的点餐后,忍不住仔细打量麻雀几眼:
这一顿在普通区,那可是相当奢华丰富的晚餐。
要知道生活中人们可都是少吃多餐,能省则省。
食物到手的麻雀端着盘子就坐到角落里去,仿佛与黑暗阴影融为一体。酒馆内的侍员对客人的古怪行径根本不感兴趣,自顾自地拿着拖把清扫着砖石地面。
不远处的两个客人大概是见着麻雀离他们座位相隔较远,就又接着先前的话题交流起来。
刚刚把黄油抹上面包,夹着腊肉一口咬下的麻雀,听到这如蚁虫般奔走的细碎语声,眉头一皱心想:
普罗旺斯的平民都这么多嘴爱说话的吗?
奥坦可不是这样。
麻雀向来对平民的聊天不感兴趣,不像协会里有些巫师,成天觉得麻瓜们背后有设计什么阴谋针对他们,以至于不时就要窃听搜查奥坦城内的平民。
但或许是今晚马上就要踏上远行的道路,在远离奥坦的普罗旺斯,好奇心开始逐渐在麻雀内心里复苏过来,他可能不会承认,却还是悄悄地给耳朵施展了一个增强听力的奥术魔法。
“……我最近听说富人之家新多了种叫‘电’的东西……”
麻雀内心微微一动,他早早听过这个。
对方则很困惑:
“这是什么?”
“是内陆城市传过来,就是蒸汽能量的一种替代品……”那人紧接着向四处张望一番,“传闻它不是我们世界的产物。”
确实不是,麻雀内心补充一句,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这顿晚餐,虽然普罗旺斯的平民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胆见识多,但麻雀却没兴趣再听下去。
他径直离开了怒风酒馆,前往普通区最繁华的路段。
夜幕笼罩下的建筑群落,是纷纷尖塔石头顶式的形状,分明简洁的线条将建筑本身的冰冷质感衬托得淋漓极致。隐约还能听见迷幻的吉他声,人们要长期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必然会伴有消沉压抑的不良情绪。
很快,麻雀找到地方。看上去似乎是久远年代遗留下来的建筑,大晚上鬼气森得显得极其昏暗,颓塌的拱门,破旧残壁后是茂草丛生的园地。
然而,没有谁会因为这繁华路段里有所破旧地,而感到十分奇怪。
只因为它那个高高在上的微亮星芒标志就说明着一切:
这是所教堂,是夜神的教堂。
而夜神是本世界最具统治地位的神灵,信仰它的子民无处不在。
麻雀轻轻抚平自己的灰衣,又端正好怀表与手杖,直接通过教堂的大门进入。尽管教堂是二十四小时开放,此刻却正漆黑无人。放在往常,麻雀肯定会对平民信徒们这种缺乏信仰行动的表现而感到不满,但今天——
挺好的,麻雀对今夜的安静十分满意。
他没去打开摆满木制长椅的正厅的煤气灯,而是走向两侧一端的祷告室,亦作忏悔室。
那是个只容得下一人的小隔间,摆有张不牢靠的破凳子,旁边有个响铃只要轻轻一拉,教堂的神父就会坐到房间正对面的位置上,聆听祷告或者接受忏悔。
可麻雀不需要神父。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煤气灯的螺丝栓开关,旋转将其点亮,然后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坐在祷告室里——
这一刻,麻雀不是巫师,他只是个虔诚的信徒。
双手交叉,闭上眼:
“我们在天上的夜神啊/请人尊您的名为圣/请您的国降临……”
“今天我是要踏上普罗旺斯的船只,与同伴们前往那个世界。还请夜神庇护我们此行顺利,将那些胆敢潜入我方世界的邪恶消尽毁灭,将我方的信义传播给那边世界的愚昧无知之众。”
“若敌人死不悔改,夜神在上,以您的旨意,必将其斩草除根,打扫干净。”
“长夜漫漫,处处险恶。”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