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让人跟着,叫那些侍从都守在外面,自己进了房间。
那乞儿已经整理干净,露出一张俊脸,还未长开便已能瞧出之后的剑眉星目,听见脚步声望过来,见到胤淮之后惊得瞪大眼睛,随后连忙爬下床,因为动作急切还踉跄了一下,就这么跪在了地上,将额头贴紧地面。
“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
“那你为何要对我行这般大礼?”
“虽然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您必定身份尊贵,何况您是我的恩人,”乞儿一动不动的说着,“我娘……我娘曾经有教导过我。”
“你叫什么名字?”
“殷九昭。”
他本来是没有名字的,不知为何,娘一直以来并没有给他起一个像样的名字,只是唤他昭儿,而除了娘以外,也没有谁会再唤他了,于是名字这东西好像就失去了用处。
回到殷家的时候,那老太爷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便是这般回答的,随后只听老太爷长叹一声,再然后,他就有了“殷九昭”这么个名字。
来源很简单,冠“殷”姓,行九。
胤淮:“殷九昭。”
乞儿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还顿了一下,需要一小会儿的反应时间才能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
他应了一声,听见身前的人让自己抬起头来。
殷九昭依言抬头的时候,才算是将这位贵人的模样看清楚了。
被捡回来的那天,他意识模糊,只记得那阵好闻的香气,如今看着对方的着装,感觉对方的身份怕是比他想的还要高上不少。
可是再高能高到哪里去呢?
他跟着娘在街边讨生活,学的知识并不多,就算是知晓胤淮身份高贵,却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职位。
连带着,当他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哪怕是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辞藻,只能说那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殷九昭见人跟那时一样,蹲在了自己面前,动作看着十分肆意,倒没有那些家族子弟的循规蹈矩。
“把上衣脱了。”
胤淮道。
殷九昭心中一跳,紧盯着胤淮,像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命令。
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胤淮要做什么,却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将上衣解开了。
露出来的躯体,虽然说不上是骨瘦如柴,但也是肉眼可见的营养不良。
胤淮的指尖触及他略显瘦弱的胸膛,接着将整只手都贴在了他的心口,在殷九昭感受着那股仿佛要传遍全身的热意,忍不住战栗起来的时候,被直接按着倒在了地上。
殷九昭的视野晃动,一下子变成了棕色的房梁。
他楞了一下,下一刻一声克制不住的低喘便从口中溢了出去,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抓按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眼前又忽地闪过那白得晃眼的皮肤,怕自己没轻没重的把人抓疼了,只能硬生生的止住力,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那只手在他身上游走,像是在透过皮肉摸他的骨,又像是拿着一把看不见的软刀,直直的刺进了他的骨髓。
刀上或许还带着毒,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的血液加速,激得心脏也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似乎是傻了,半点反应也没有,直到看见对方的指尖落下一滴血。
殷九昭的瞳孔猛地紧缩,刚要张口,胤淮便已经从他身上起来了,将手上的血随意的抹在他的脸上。
“真好看,”胤淮笑了起来,“就是要再长好一些,现在摸着手感不好。”
跟之前听见“殷九昭”这个名字一样,殷九昭是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
紧接着,他发现胤淮的手上并没有伤口,那血只是顺着他的手流下来,却并不属于他。
那只白皙的手上戴着一枚戒指,要仔细看的话,能看见上面有一颗小小的刺,没有什么意义,大概就是拿来折辱人的。
殷九昭却没感到半点耻辱,他的大脑不知是亢奋还是空白,几乎想要把那只手上沾到的血迹给舔干净。
他知道自己应该移开视线,这样直视身前的人会显得无礼,可他依旧没有挪开视线,因为他清楚他们之间身份悬殊,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少年。
“我叫胤淮,”他听见少年说,“等你把番国打下来了,就可以来见我。”
若有第二个人在此,听这话只会觉得荒谬。
一个虚弱的乞儿,什么都不会,让这样一个人去把邻国给打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胤淮却没觉得有哪里不妥,他把话说完了起身,就这样离开了。
殷九昭过了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进来,有丫鬟被老爷吩咐过来探查一下情况,看见他未穿上衣的胸膛,还来不及羞涩,便被上头的惨状吓白了脸。
倒不是多重的伤,下手的人没想画出什么图案,似乎只是随意的摸了摸,忘记自己的手上戒指能在人身上刮出划痕罢了。
当然,如果真是忘记,一早便能收手,如今这明显是故意的。
伤痕浅,沁出血珠,或许过上两天就能结痂了,此时殷九昭跟反应迟钝一样,没觉得疼,只感到痒,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问丫鬟。
“救我回来那位大人,他说他叫胤淮,他是……”
他的问话还没说完,便被脸色大变的丫鬟打断。
“快住口!你、你怎敢直呼圣上名讳??就算是陛下救了你的一命,那也不代表着……”
殷九昭再听不进丫鬟之后的话了,他想着,这身份真是高啊,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了。
接着他又想起自己先前昏迷前,隐约听见的对话。
天命,良将。
这样的话,皇帝就是他的主子。
陛下要他去打番国。
身为臣子,君命不可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