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欢有洁癖,衣摆稍微沾染到一点脏污他都会皱着眉头去换,此时却一言不发,沉默地背着嵇安安。
小汤山被嵇安安亲手毁去了,现在他们走的地方是一个废墟,建筑倒塌成一片,勉强可以看出是一个镇子的模样。
嵇安安似乎累极了,她慢慢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木雕,语气也变得轻而缓:“这木雕被下了障眼法,变成了蚌珠的样子。
沈晏欢接过那块木雕,入目就是那上面红色的、触目惊心的血液,他将它握在手里,轻轻回应道:“嗯。”
“那是个假的蚌珠,他们用假蚌珠骗了一个凡人。”
“嗯。”
“云楚生没有死,这都是云楚生做的。”
“嗯。”
“我还拼命帮他报仇,我是不是很蠢?”嵇安安问。
沈晏欢没有说话。
两人又沉默了好久,嵇安安才说了下一句话:“……你那会儿是因为早就知道,所以才离开的吗?”
“我没有离开,嵇安安。”沈晏欢回答道。
嵇安安只当他是在安抚自己,笑了笑,没有接茬,另起了一个话题:“我就要不行了,如果等会儿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就赶紧……”
沈晏欢脸色很差:“受伤了就别说话。”
嵇安安没有闭嘴,她接着说:“我觉得,最后是你……也没什么不好。”
又在说什么混账话?
“别逼着我把你扔下去。”沈晏欢眉头直跳,他的脸色黑得像是能够滴出墨汁来。
这句话很有威慑力,嵇安安果然安静了下来。
可安静更吓人,她的呼吸好像停住了,就连心跳都微不可闻。
“嵇安安?”沈晏欢忍不住开口。
没有回答的声音。
沈晏欢脸色更差,他小心翼翼将背上的人放了下来。
嵇安安双眼紧闭,气若游丝。
小道士探头探脑地蹲在远处瞧,看到两人忽然停下脚步,犹豫再三还是跑了过来,他其实有些心虚,一看这人躺在这里恐怖的样子,登时更加心虚了:“那个,嵇大姑奶奶,您还活着吗?”
他因为实在是受不了煞气被沈晏欢安置在了五里外。但也是因为如此,让沈晏欢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
但他这句话显然惹恼了沈晏欢。
“恭喜,你也没死。”沈晏欢开口刺他。
才帮了倒忙又说错话的小道士生怕再次引起沈晏欢的不悦,慌忙伸出手,帮嵇安安诊脉,一边向沈晏欢解释道:
“早些年做过几年赤脚医生讨生活,算是会看一点脉相。”
他看着看着就皱起眉,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反复号了几次,终于收回手小心翼翼地瞅沈晏欢:“您骂她了?”
“怎么可能?”沈晏欢在嵇安安急怒攻心和被自己气晕之间摇摆不定,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言语,觉得嵇安安总不至于被自己一句闭嘴就晕过去。
小道士继续试探:“您要不然道个歉,或许嵇姑奶奶就醒了?”
沈晏欢慢慢回过味来,差点气笑了:“装晕?”
这个词激得面前人的睫毛乱颤,算是侧面应证了小道士的推论。
沈晏欢想不明白几百岁的人为什么还和以前一样幼稚,冷哼一声:“再不睁眼就让你一个人爬回去。”
眼前人纹丝不动。
很好,吃软不吃硬的个性也和以前一样。
沈晏欢抱臂站在旁边,看起来他是想硬耗到嵇安安装不下去。
小道士却不想再等了,先不说嵇安安身上的伤势,他们这就只有沈晏欢一个人算战力,自己顶多算个辅助,沈晏欢一个人护不住五个拖油瓶,到时候敌人来不就是一刀一个小朋友。
他想自己伸手去抱吧,左看右看愣是找不到下手的位置,干脆脸皮也不要了,眼睛一闭,跪在嵇安安面前哭坟:“我的姑奶奶啊!您什么时候才能睁眼啊……”
他干嚎了几嗓子,眼泪是一滴没掉,话却说的感人肺腑动人心弦。
终于,嵇安安缓缓睁开眼睛。
她悄悄拿眼角去瞥沈晏欢,看到沈晏欢回看她,就露出一个讨好般的笑来:“你好。”
沈晏欢的表情忽然凝重了起来,他拔出剑,指着面前的人: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