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鹿阮继续道:“是不是那座宅子里,在花木丛中,枫叶底下,发现了一具女子的尸体?”
“阮儿住口!”
鹿兰庭既惊且怒,声音也因为女儿不听劝阻而猛地增大,这么一会儿,门外青乌已经急惶惶的敲门了:“老爷,小姐还小!”
倒是个忠心护主的,鹿兰庭内心稍微有些安慰,外面的青乌只怕是以为鹿阮因功课上的事情,才惹得他发脾气。况且就像青乌喊的那样,鹿阮还小呢,四岁的小丫头做什么要大呼小叫的训斥呢?鹿兰庭反思了下自己,再面对鹿阮时,声音就软了下来:“阮儿听话,这件事你不要参与,不要听也不要问,更不要说。”
听了鹿兰庭的话,鹿阮不摇头也不点头,她的眼睛明亮清澈,看着他时带着沉沉浮浮的亮光,对着这么一双眼睛,鹿兰庭又被那仿佛看透一切的感觉缠住了。
“请父亲听阮儿一句,”鹿阮依旧温温和和,并没有因为鹿兰庭刚才的斥责而不安,也没有因为鹿兰庭话里明显的反对而畏缩:“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父亲因为畏惧那所宅子的主人,将那女子的冤屈置之不理,这种行为不说还够不够资格当天子的老师,只说对不对得起自己的一颗心。”
鹿阮的声音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即使话里的意思实在犀利,鹿兰庭竟然也能听得进去。鹿阮知道自己一向极不擅长委婉一些的表达方式,尤其对着至亲,更是怎么直白怎么说,不求动之以情,只要对方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算达到目的。尤其见鹿兰庭没有发怒,鹿阮也就继续“蹬鼻子上脸”:“如果阮儿猜得没错,其实父亲也是想要帮着那女子讨一个公道吧?”
这小人儿能明白自己的心,鹿兰庭一点也不感到诧异,自己的女儿自然与自己心意相通。
“是,”鹿兰庭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想法,不等鹿阮露出欣喜的表情,又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但是现在,我应该以大局为重。”
“什么是大局?”
“自然是把这件事给瞒下来,等宅子另外有主后,再仔细调查。”
果然,鹿阮心里想,这宅子果然现在是有主的,只不过现在的主人家身份特殊,不能擅自惊扰,所以要等宅子易了主,才能柿子捡软的捏,开始调查宅子里出现尸体的事。可是,看过刑侦类小说纪录片或者有破案常识的人都知道,越是拖得时间久的案子,越不容易找到凶手结案,就是科技信息进步的现代还有未结案件,更遑论没有监控摄像头没有信息数据库……什么都没有的古代呢。
于是鹿阮再开口,话里就带上了点明显的怒意:“那要等到何年何月?”
“……反正此刻是绝不行的。”
这话一说出来,再看鹿兰庭脸上的神情,鹿阮便知道了鹿兰庭话里的意思,这是说,宅子易主的事儿,连个影子都还见不着呢!那还不如直接索性摊开了说,就是这女子活该被人给杀死了呗?或者等于告诉所有的人,杀人尽管杀,只要尸体往那宅子里一丢,就一定没事儿不犯法?!
“阮儿不得胡言乱语!”
“父亲!”鹿阮又想起了那个女孩子凄惨的被人丢弃在花木丛里的身影,连个坑都懒得挖,就直接薄薄的土往上一盖,弃如敝履,恐怕就连盖在尸体上的枫叶,都是旁边的枫树自然凋落的呢!鹿阮越想越觉得难受,现在的她可不是在法治社会,她在“可为五斗米折腰”的古代,谁知道哪一天,这个女孩子的下场,就是未来无意得罪了其他人的自己的下场?鹿阮声音变冷:“父亲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说完,鹿阮便直视鹿兰庭的眼睛,眼里光彩夺人熠熠生辉,她不等鹿兰庭回答,直接道:“今日我若冷眼旁观,他日祸临己身,则无人为我摇旗呐喊。”
鹿兰庭一怔,脸上原本逐渐坚定的神情,慢慢开始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