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乾腹中已是饥肠辘辘,便进了湖畔那酒家,上到二楼,进了单独的隔间,要了那跑堂小二说的肥鸭美酒还有几道小菜,那跑堂正要出去,张士乾叫住他道,“你们这里,有鹌鹑吗?”
他说完便感觉到袖子里动了一动,那跑堂道,“鹌鹑?有,枸杞炖鹌鹑,客人要吗?”
张士乾道,“不要炖的,替我烤两只鹌鹑。”
那跑堂摸了摸头道,“…行吧,应当也能做。”
那跑堂走出去带上了门,张士乾起身推开了身后的窗户。
临江府这一带山势起伏连绵不绝,旧朝文人便称此地十里青山半入城,山与城几乎融为一体,多得是依山傍水景色秀美的去处,这酒家便是背靠青山临湖而建,二楼窗户望出去便能望见湖光山色。
张士乾站在窗边看了会,叹道,“临江府这山色果然宜人,我觉得我要在此地多留几天了。”
敖羲听见后嗤了一声,“你是为了景色吗?你是为了那纸人。”
张士乾道,“我也会一点纸人之术,但我没有见过那种纸人。”
“如果我刚才在城外没看错,最后在火焰里烧的那两个纸仆,看着已经不像是纸人了。”
跑堂送菜进来的时候,张士乾问他借了把剪刀来用。
除了烤鹌鹑,菜和酒水都上了桌,在那跑堂离开后,张士乾坐回桌边,掏出刚刚买的黄符纸、白符纸,将纸叠在一起,用剪刀剪了几个小纸人。
他剪纸人的时候,敖羲便飞了出来停在桌上看着他剪。
小纸人有头有手有脚,他又沾了酒水在符纸上画了眼睛嘴巴,念了一遍咒,那几个小纸人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在桌上走了几步,又很快倒了下去,不再动弹。
敖羲用一只爪子很轻地碰了碰,被她碰到的单薄纸人顿时破了一个大洞,“你管这个叫纸人术?这纸人…三步倒?”
张士乾解释道,“我就是给你看一下,真要做纸人的时候,需得每七日念一遍咒,念足七遍后,这纸人便可以作驱使之用,不会这么一下子就倒了。”
“但不管怎么样,纸人,都还是纸人。”
“这不是纸人大小的问题,也不是因为她那纸人做得精巧逼真。”张士乾看着他那几个小纸人摇了下头,“我所知的纸人之术,是不可能让纸人变得像活人一样的。”
桌上的肥鸭快要不冒热气了,张士乾收起符纸开始用饭,吃到一半,烤鹌鹑总算是送了过来,张士乾闻了闻,觉得这酒家厨子手艺不错,烤得香气扑鼻,十分勾人食欲,他对敖義道,“试试?”
“总不能比你昨天那条鱼更难吃吧?”
敖羲嗤之以鼻,并不肯尝试,最后他只能自己吃了这两只鹌鹑。
从那酒家出来,张士乾上一些造纸作坊转了转,这临江府内的纸名目、品种繁多,光是宣纸就有几十种之多。
其中还有一种不太常见的寿纸,纸浆原料不是用的树皮,而是用的苎麻。
苎麻本身可以织布,因而用苎麻做原料做出来的成纸韧性很强,有种拉扯不断的布料质感,只是会很粗糙。
这种纸之所以被叫做寿纸,就是因为做寿材纸扎时往往都会用这种纸张,做的时候先用细木条扎出一个骨架,再糊上纸,最后上色。
张士乾摸了摸那寿纸,他刚才没细看,也不太确定那黄氏纸扎铺的纸扎,是不是用的这种寿纸。
他去了一些作坊、铺子,刚才就买了不少符纸,这会又买了些寿纸,塞在怀里,因为不太塞得下,衣襟处冒了纸的一角出来。
太阳开始慢慢西斜,张士乾打算找家客栈住下来,这里的街道拐弯很多,他走着走着就走进了一条不像是主街的街巷。
临江府内的作坊、铺子大多比较集中,不过许多作坊都是家中世代经营,因而和住处分得不是那么开。
这街巷上看起来都是一些宅子的后门,静悄悄的也没什么行人,张士乾走过其中一座宅子,听见旁边巷子里传来了一阵哒哒的声响,还有一个小孩喊着,“驾、驾…”
没一会就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出现在那巷口,他胯|下骑着一匹小白马,那小马也在跑,不过跑得很慢,还不如常人走路的速度。
这小马也不知是个什么品种,生得短腿个矮,男孩骑上去刚刚好双脚离地两三寸的样子。
男孩在那宅子后门慢吞吞骑着马,没一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喊“驾”喊累了,便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不要紧,他骑的那小马却变了个模样。
这并不是真马,而是一匹纸扎的小马,刚才却像是一匹活生生的马一样在跑,而且看个头,就像是专门为那男孩做的。
就在这时,那宅子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妇人,见着那男孩就哎哟了一声,“小少爷,你什么时候偷跑出来的?”
她也看见了那匹纸马,不过这会那纸马没有在动,就像是个普通的纸扎一样,但她还是惊呼了一声,“你这是从哪里找了这么个玩意,这是纸扎?你怎么能骑这个,可太晦气了。”
男孩没太听懂那妇人在说什么,喊了声奶娘,抱着那纸马道,“这是干娘给我的。”
那奶娘道,“你可别乱喊啊我的小祖宗,你哪来的干娘。”
那奶娘力气很大,把那男孩一把提了起来,也不管男孩扑腾着腿嚷着要小马,就把他挟在臂弯里带进了屋去。
进去前她看见了街对面的张士乾,有些局促地冲他笑了笑,然后提起那纸马给抛远了。
宅子的门被关上了,张士乾觉得他自打进了临江府,就接二连三遇上这诡异的纸扎。
他朝着刚才那奶娘抛纸马的方向走过去,在不远处的路边看到了那只翻过身来的纸马。
纸马上面糊的纸有些破损,露出了里面作为骨架的细木条,张士乾弯腰想去捡那纸马,手还没碰到,突然那纸马自己烧了起来,没一会,地上就只剩下了一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