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曼拿起了刀叉,厨师给他做了烤羊排,莉莉丝悄悄地吸着鼻子,她忍不住盯着他切羊排的手。
“你为什么穿着护士服?”厄曼又问。
莉莉丝面不改色道:“因为我没有带其他的衣服过来。”这个理由非常合理。
“哦,对。”厄曼点点头,“你的家在哪儿,我可以叫人去帮你拿。”
莉莉丝连忙说:“我可以自己回去拿!我正准备去!”
厄曼抬起头看着她:“所以你刚才是准备回家?”
莉莉丝说:“是的!”
厄曼说:“我还以为你要逃跑。”
他一定是在开玩笑!
莉莉丝挤出一个笑:“为什么要跑?您还没好,我怎么能走。
厄曼笑起来,他指了下椅子说:“请坐吧。”
莉莉丝马上一屁股坐下去了,连推辞都没推辞一下,她的手按在腿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厄曼,她做好准备了。
厄曼却没有再说什么吓唬她的话,他专心地吃起了羊排,莉莉丝就在对面看着他吃,幸好桌子够长,不然她怀疑厄曼会听见她的肚子咕咕叫。
真丢脸,莉莉丝想,在这种情况下还馋得口水直淌,厄曼的狗都比她像样吧。
直到伊莲娜过来收走了盘子,莉莉丝才终于感到好受了一些,她听到厄曼和伊莲娜道谢,伊莲娜脸上露出了羞涩的微笑。经过莉莉丝身边时,伊莲娜悄悄地朝她眨了眨眼,莉莉丝有些激动,但她不敢乱动,只能继续坐在椅子上。她不由望向厄曼,希望他赶快把要说的话都说完。
厄曼却站了起来,他说:“我习惯饭后散散步,你介意吗?”
莉莉丝当然说不介意。
然后情况就变成,她得陪着厄曼散步……她打算散完之后去厨房偷块香肠。
他们来到了三楼,这里一整层都是宴会厅,原来经常举办舞会,现在却没有了用处,厄曼叫人把多余的东西都搬走了,钢琴,长桌,椅子··全都扔了,只留下了头顶的水晶吊灯和堆积着白布的大理石地板,现在这地方宽敞得可以开家工厂。
“我总是忘了让人打扫。”厄曼踢开地上的白布抱怨道,“这里的房间也太多了,真不知道是给谁住的。”莉莉丝忍不住说:“我也想知道。”厄曼回头看着她:“我可以帮你问问,你真想知道吗?”
莉莉丝干笑道:“不,我只是开个玩笑。”厄曼没笑,他又把头转回去了。
他们在荒废的宴会厅里绕起了圈儿。
厄曼在前头,莉莉丝跟在他身后,俩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错落有序。
莉莉丝每一步都狠狠地踩在厄曼留下的脚印上。
厄曼问她:“你读过书吗?”
莉莉丝说:“读过,孤儿院也教我们认字···后来做护士也读过一些。”
后面一句当然是假的,事实上她只在孤儿院接受过一年的教育,挨了很多打,逃出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写过字,正儿八经的学校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课本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
“你觉得学校怎么样?”厄曼问。
“不怎么样。”莉莉丝答得毫不犹豫,“我猜没人会喜欢学校吧,就像监狱一样。”
厄曼回头对她一笑:“我喜欢你的说法。”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说:“换个方向。”他示意她转过去。
莉莉丝只得调头,这下变成她走在前头,厄曼跟在她身后。
莉莉丝浑身不自在,她听着厄曼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忍不住越走越快。
“慢一点。”厄曼在后头提醒她。。
“好的!”莉莉丝深吸口气,逼自己放慢脚步,她感觉两只脚已经开始发麻了,厄曼在她背后做了什么?
事实上厄曼什么多没做,他只是在看着她走路,但莉莉丝的步子越走越僵,背上像别着块钢板,脚下却拖拖拽拽,厄曼感觉到她的不自在,他肆无忌惮地观赏着她的恐慌和狼狈,她的鞋子还沾着泥巴,鞋口处一圈湿哒哒灰扑扑的皮毛像条死老鼠趴在她的脚上。
她也像只老鼠。
厄曼看着莉莉丝的背影,她的头发是跟乌云一样的颜色,也像乌云一样厚重蓬乱,皮肤则像刚烧好的泥砖一样,是一种肥沃的红棕色,在夜里也闪着光,她好像很适合在夜晚出没,这点也和老鼠一样,白天她看上去总是很警戒,目光卑怯又躲闪。
“你的脚受伤了吗?”厄曼问。
莉莉丝声音慌乱:“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走路?”
“···我不知道···也许我扭伤了···”
“是骨头扭了吗?我可以叫奇奥来帮你接上。”
莉莉丝吓得转过头来:“不用叫他!我可以自己来!”
厄曼被她的反应逗笑,他感到满足,于是走到了她身边,他看着她的眼睛,想到糖浆和蜂蜜,他问道:“为什么没有逃跑?”
莉莉丝和刚才一样装傻道:“您又在开玩笑……”
厄曼走近她,他像一堵墙,他柔声细语:“我知道你跟他们不同,莉莉丝,你很聪明,但是,别对我耍任何小聪明,好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藏在心里的每一个真实的念头,但我依然愿意给你机会,你知道为什么吗?”
莉莉丝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厄曼的双眼摄住了她,他的目光像是火苗一样舔过她的每一寸脸庞,她因干裂而焦灼。
“因为毫无挣扎的人不配活着。”厄曼目光从她颤抖的嘴唇移到她的眼睛上,“我欣赏你的挣扎。”他告诉她,提醒她,也是警告她,“珍惜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