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漫不经心的他,此刻正紧紧注视着瀚王,剑眉一戾,薄唇颤抖,像是确认一般,“巫山云雨的巫,颠鸾倒凤的鸾?” 这回轮到沈澄见鬼一般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话音未落,忽狂风大作,扬尘漫天,飞沙走石,枝折花落。 沈淮析位于下风口,易受波及,吃了满嘴的灰。 风烟俱净,入目一片绿肥红瘦的残败景象,哪里还有江月初的影子,沈澄瞠目结舌,刚刚还装病愚众呢,转瞬间劲窜筋骨,跑得比兔子还快,真令人无语。 当然谁也没有沈淮析无语,一身干净整洁的袍冠带履蒙上一层尘埃,看上去异常狼狈的同时又平添一丝滑稽,他身边环绕着一群宫女为他打理衣冠。 若非顾及帝王颜面,很多肱骨老臣都想大笑出声,但周围气压太低,只能强忍,忍的很是辛苦。 迷林里的巫鸾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反正不能坐以待毙就是了,她十分有自知之明,不指望凭一己之力走出去,如果天黑之前没人能找到她,她就点燃一团篝火,坐等救援。 但在此之前求人不如求己,先尝试着找找路,随心所欲的走,凡是大路就一条道走到底,见着岔路就视心情随机选择。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断崖边,一座流光溢彩的巍峨宫殿映入眼帘,财大气粗的皇家就是不一样,闲着没事居然在山林深处建造了一幢奢华宅邸。 “造型这么奇特,是干什么用的呢?” 她歪着脑袋眯了眯眼,少焉,灵机一动,勾勒出一个近乎猥琐的笑容,此中深意很值得揣摩啊,富人就是会玩。 甩甩头,大步向前跨去,既然来了,自然要观光游览一番,才不枉此行。 即将迈进宫殿大门时,意外骤生,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响动,她抬头一看,大惊失色。 只见瓦蓝的天空中,两个足有千斤重的石磙子以雷霆之势砸下,生活经验告诉她,决不能顺着磙子滚落的轨迹跑,那样不是逃命,是自取灭亡,极容易被碾压的粉身碎骨。 危急关头,容不得多做思量,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身子紧贴墙角,利用这点方寸之地作为掩护,上空尘屑碎瓦兜头一顿猛浇,石磙子平贴着她的面颊坠落,与她之间的距离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甚至能感受到那种从汗毛孔中侵入的细微风动。 巫鸾捡回一条命,看着石磙子骨碌碌掉落山崖,心有余悸地抹了一把汗,喘了两口粗气,“好险。” 她浑身被冷汗浸湿,虚脱的向后一倚,恰在此时一股大力摄住她的手腕,那力道极大,似乎用了死力。 她挣脱不得,一个不察被甩飞,后背狠狠撞上一块坚硬的岩石,摔得极疼,好似脊椎断裂了一样,脚跟还未立稳,哪料足下土地一阵颤抖,竟显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深坑。 变故只在一刹那,她根本没时间作出反应,就直接踩空了,身体凌空一划没了依凭。 她视力极好,即使离得很远,仍能辨出坑底的情况,那里面赫然布满六寸左右的刀锥利器,一旦粘上必死无疑。 等死可不是巫鸾的作风,拥有强烈求生意识的她立刻展开自救,先是利用身轻体软从半空中翻折,整个人拍打在石壁上。 她的手不断划拨着,渴望能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但石壁湿滑无比,根本抓不住,而且她很快就发现途经的石壁里延伸出一根根长且锐利的钩戟铁矛,纵横交错,盖住出口。 出口与坑底相互呼应,形成一个上有狼下有虎的封闭绝境,往上一步是死,后下一步还是死,总归绝无生还的可能。 她心底一凉,好嘛,又是一个只进不出的绝望之地,任你轻功再好,也无法扭转乾坤。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出门前应该看看黄历的,各种艰难险阻快要被她经历个遍了。 眼看离坑底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一抹苍艾色从远天飘落。 来者凤目修眉,器宇轩昂,衣带当风,翻飞鼓荡,丝质薄衫层层叠叠,泛着青莲一般的光泽,像极了夏日湖面大片大片如火如荼盛开的水芙蓉。 流云般的长发披在身后漫天纷飞,映衬在清透湛蓝的天幕里,轻尘夺目到不可方物,如三十三重天上乘云驾临的神明。 “鸾儿!” 一声急切的呼唤拉回她不甚清醒的神志,似是难以置信,她的声音细弱蚊嘤,“我的月初……” 疾风将空气扫得支离破碎,一束白光捣碎天边云海,电光石火间,一条手臂以肉眼难辨的猛势揽过她不胜纨素的楚腰。 她的头钗被他挟卷的劲气摧毁,发髻松散滑落,三千青丝摆脱束缚,逐着烈风翩翩起舞,与他泼墨般浓密的长发交织缠绵。 他单臂环着她在半空中转了一圈,用以中和俯冲而下所带起的强劲气浪,二人衣袂飘飘,凌空浮动,宛若一对无意间坠入凡尘的仙侣。 熟悉的气息萦绕鼻翼,她放软了身体,不自觉的攀上他的脖颈,被他带着往上去。 “我的月初!” 听见她恍若梦呓的呢喃,他心头一酸,眼圈隐隐发疼,抱着她的力道不禁紧了几分,仿佛只有将这抹轻盈牢牢锁在怀中,才显得不那么虚无缥缈。 她的体温透过一层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让他感知到这具娇躯的真实性,不是幻觉,不是镜花水月,亦不是午夜梦回一场空。 他深情且专注的凝望着她,像是要瞧进她的灵魂深处。 一贯犹如神灵般无悲无喜、宠辱不惊从容不迫的男子,此刻却无法阻止情绪的疯狂外溢,澎湃的心潮已难以抑制,那张光彩夺目的面庞上写满了失而复得的激动。 原来兴奋到极致,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不发一语的含笑盯着她。 她柔嫩的手抚上他英挺的面庞,那里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稚嫩,呈现出了成年男子该有的模样,轮廓冷毅,眉目深邃,澹雅幽远,英姿勃发。 斗转星移间,五载时光如白驹过隙,万事万物都在不断变化,唯有他如沐春风的笑容一如往昔,惊艳了她的岁月朝昏。 “我的月初?” 她在心底演绎了不下成千上万次与他重逢的场景,也有一箩筐的话想要对他倾诉。 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反而说不出口了,千言万语都梗在喉间,化作相思泪,只知不断重复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仿佛必须要得到他的回应,才能安心。 回应她的是更为紧密的相拥,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揉进他的身体里与他骨血融合。 他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鸾儿,是我,我来了。” 与此同时,二人平稳落地,为安她的心,他一遍又一遍在她耳畔娓娓蜜语,动听的嗓音润物无声般打消了她所有的疑虑。 最初的患得患失过去,她的心情渐渐平复,看见比花儿还漂亮的亲亲师哥近在眼前,果断踮起脚尖,嘟起小嘴儿,语出惊人道: “月初,亲一个。” 阔别重逢,她自然要好好与他亲昵一番,瞅准目标立马出击。 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低估了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海拔差异,她非但没有亲到想亲的地方,反而径直撞上他的下颚,差点撞歪了鼻子。 “啊呀!” 她捂住琼鼻,发出一声哀鸣。 一击不成,她再接再厉,一颗小脑袋瓜使劲往上扬,翘着粉唇就要去够他的,那两片纤薄的唇瓣迎风招摇,馋人得很。 可身高上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弄得她脚都酸了,也没够着。 他暗暗发笑,故意挺直颈项逗她,期间还不忘用目光瞄着她如今娇滴滴的模样。 小丫头个头倒是高了,五官也长开了,少女的丰韵娇媚开始显山露水,肌肤欺霜赛雪,软软的小身子也丰腴了许多,应该是没少补充油水,标志着女子成熟的特征逐渐崭露头角,但骨子里的本质是一点也没变。 “哼,月初,你学坏了啊,以前你都会蹲下来乖乖让我亲的。” 她气鼓鼓的站在那里,双手搂着他的腰,咬定青山不放松,撅起小嘴巴跃跃欲试,逮到哪亲哪,不服输的精神显而易见。 他被她毫无章法的啄吻弄得有一丝痒意,倾身俯就,两片冰凉印在了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浮掠而过。 抬起头那一刻,他莞尔一笑,“这回总行了吧?” 她心中窃喜,表面却摇头,吹毛求疵道: “不好,太清淡,乏善可陈,要这样。” 说着双手攥紧他的衣襟,用力向下一拽,樱唇凑上,迎上他的。 这个吻热烈而又持久,她离开,他便缠过去,而一旦他退却,她便逐上来,你追我赶,天地间的一切都幻化成了泡影,趋近于无,仿佛仅余二人尔。 似乎嫌不尽兴,他揽在她纤腰上的手臂收紧,一个用力将她抱离地面,达到与自己齐平的位置,方便他“为非作歹”,当然也方便了她“趁火打劫”。 脱离大地的感觉,虚幻而不切实际,她的一声惊呼被他以吻封缄,他狂热的纠缠让她五年来所有的幽怨尽数化为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