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袖中送出千风,把自己的命令传到了南昼的每个角落中去。
“花宴第三日,将行祭礼的是第九白鹿阁的叶鸢。”
她转过身来重新面对叶鸢。
“我把芙蓉花牌赐给你——既然你要当白鹿花神,那我限你在今夜学会祭舞,如果做不到,我明日就杀了你。”
随着她的话,又一道风裹住了叶鸢,等风散去,少女也一起消失在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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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成功了。”
凌霄阁内,云不期的断星在鞘中震荡起来,陆松之吓了一跳,却正好看见小师叔眼中闪过笑意。
剑的主人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干脆地转身出了暖阁。陆松之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出了凌霄阁,御剑而行,在三人曾经密谈过的桃花林中落下,在最大的那棵桃树枝头,云不期取下藏在林叶间的鲛衫,披在身上。
“这就要去找叶姑娘了么?”陆松之掏出阵盘,“让我来卜一卦看看她在哪……”
“不必。”
云不期说。
他微转手腕,寻踪丝再次亮起,莹莹的柔光一直延伸到叶鸢所在的某处。
“我都忘了这茬了!”陆松之又惊诧道,“难怪每次你都能马上找到叶姑娘……不好,这、这不合门规……”
“松之。”
云不期冷淡的声音将又陷入嘀咕的陆松之拽了出来。
“你听说过真炁天目么?”
陆松之思索道:“我也对玄漪仙子所说的话有些在意,但我的确不曾听说过这种说法。”
“好。”云不期说,“那我就去问她本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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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漪仙子卧在水晶榻上,被十几个美貌侍女小心服侍,似乎是在小憩。
但事实上,心念一动间,她的神魂已经顺着阵盘游走了一圈,最终进入了花神池下的密室之中。
只剩下了三只蛇首的九婴比往常更加狂躁,平时的血食供养似乎已经无法满足它,如果不是结界能阻隔声音,恐怕南昼城的每一夜都要听见它可怖的咆哮。
但玄漪仙子能够领会这种痛楚,在从魔境叛出,被魔境主重创后的整整一百年里,她每日都浸没在痛苦与憎恨之中,就像花神池下的这匹畜生。
不过在建立起南昼城之后,这种痛苦淡去了很多。
玄漪仙子让自己的神魂进入九婴的灵台,经过她的精心饲育,九婴已经结出了金色妖丹,妖丹浮动在灵台之中,温养着她的神魂。
从大量的血肉中生长出的这颗妖丹不仅修补了玄漪仙子神魂的创伤,还让她的修为快速地精进……要说起来,这种有悖人伦的修炼法也是从魔境主那里偷偷习得的。
那个人的确担得“魔境主”之名,是个连玄漪仙子这样的恶修都畏惧的、真正的疯子,玄漪仙子对他的恐惧之深,甚至不惜在百年来隐姓埋名,龟缩一隅。
又因为魔境主极擅长卜算,她费劲周折地打乱了南昼城内的经纬方位,生怕对方有一日发现自己并未死在他手下,再一次杀上门来。
过去的玄漪仙子甚至不敢对他生出报复之心。
但拥有真炁天目以后就不一样了。
她过去偶然在魔境主的卷宗中知晓了真炁天目的存在,也是在那时得知真炁天目的种种神异之处。
又是一念闪过,玄漪仙子重新回到凌霄楼中。
在郦瑛眼中,城主不过是在小睡过后,悠悠转醒了而已。
“郦瑛,你有话要说?”
“不敢。”郦瑛深深低下头去,“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城主要选叶鸢。”
“你如何理解天道至理,郦瑛?”
玄漪仙子却反而对她发问。
“天道至理是……灵气在世间流转变化的规则。”郦瑛回答,“修士便是顺天道至理而修行者。”
“不错。”
玄漪仙子笑道。
“修士模仿灵气循环于天地的规律,将灵气周转于体内,因而修士能够发挥出种种神威——无论是法术,阵盘,宝器还是其他,追根溯源,都不过是契合天道以驱使灵气罢了……不过,这也正说明了,所有修士都要受到天道至理的约束。”
她话锋一转:“天下偏偏出现了一个要逆天道而行的狂徒。”
“……”郦瑛想起了那个令整个修真界谈之色变的名号,“魔境主。”
“正是魔境主。”玄漪仙子低声道,仿佛自言自语,“那狂人说天道至理让天地之‘清’化作灵气,‘浊’化作魔气,清浊相生,循环不息,修士的因果是浊,羁念也是浊,将这一切荡尽后才能飞升证道,实在是不可理喻,所以他要——”
她顿了顿,说道:“不管他的这些疯话,总有一件事我要感谢他,那就是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件东西能够超脱在天道至理之上。”
“城主说的是——真炁天目?”将线索一个个打开,郦瑛终于顿悟,“而叶鸢正是天目宿主!”
“魔境主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真炁天目如此轻易就落在了我手里……!”
玄漪仙子的灵气渐渐激越起来,周围的侍女已经不堪忍受,只能在这威压下跪倒匍匐在地。但玄漪仙子却没有半分收敛的意思。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玄漪仙子的广袖在灵气激荡下扬起,发髻散开,长发如蛇首般张狂乱舞,她朝郦瑛走去,一步步脱下神女的彩塑躯壳,露出了下面的夜叉相。
“这意味着,南昼城,白鹿女,还有你,这些都不必存在了。”
郦瑛心生恐惧,向后退去,她开始意识到玄漪仙子对她说的话已经太多了。
——“而我,会成为新的天道至理。”
但面前这夜叉女的血色的红唇已经裂开,露出森森利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