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夏星眠回头,看到赵雯站在她后面,倚着门框,嘴里叼了根吸到一半的烟,烟雾缭绕呛人。
她挥去飘过来的烟,礼貌地叫对方:“赵姐。”
赵雯笑了声,又问一遍:“你不吃?”
夏星眠:“我……”她不知道在还不是很熟的情况下,和赵雯说自己的饮食禁忌是不是合适的。
赵雯抱着胳膊,把烟灰随意地弹到门槛边,淡淡地说:“你知道,其实陶野也没什么钱。但你要来,她就特地去进口超市买了这种很贵的巧克力糖。”
夏星眠的手指瞬时蜷起。
琴键被按下零星几个,发出短暂的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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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下起了小雪。
陆秋蕊下班的时候,公司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站在大楼洞口,仰头看着天上纷纷洒洒的细雪,若有所思。
唐黎走过来,打开伞给她遮好,“陆总,送您回家?”
“今天还早。”陆秋蕊喃喃。
唐黎知道她最近常去找陶野,便说:“那去南巷酒吧看陶小姐跳舞?”
陆秋蕊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这个月的钱给她了吗?”
唐黎突然反应过来陆秋蕊问的是夏星眠,如实答:“没给。”
“那她也一直没来找我?”
“没有。”
陆秋蕊又不说话了。
站了好阵子,唐黎忍不住小心地问:“陆总,您到底是去……”
“是好久没去看看她了,”陆秋蕊偏过头,盯着唐黎,“我是不是该去看看她?起码该保证她还活着。要是她被那些追债的弄死了,我也得帮她收尸啊。”
“是。”唐黎附和着。心里却疯狂吐槽:又开始了又开始了,老板又开始口是心非了。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到陆秋蕊给夏星眠租的公寓楼时更是逼近了十点。
两个人上了楼,驻足在防盗门前,陆秋蕊曲起手指随意地敲了敲门。
过了半晌,都没人回应。
唐黎喊了两声“夏小姐”,还是没人来开门。
陆秋蕊吩咐唐黎:“叫物业的人上来,把锁撬开。”
唐黎犹豫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房间里的都是夏小姐的隐私。”
陆秋蕊漠然地吐出几个字:
“她在我面前,不需要有隐私。”
物业的人上来,确认了身份后撬开了锁,换了新锁把钥匙交给陆秋蕊。
陆秋蕊慢慢踱步进屋内,打开客厅的灯,环视四周。
这里好像已经有段时间没人住了,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沙发上盖着防尘罩。茶几上所有的杯子都倒扣进盘子,水壶里也是空的。
她走到墙角的那台钢琴前,伸出手用两指摸了一下琴盖,看向指尖上厚重的灰。
唐黎很有眼色地说:“我马上去查夏小姐现在的位置。”
陆秋蕊不置可否,大略擦了一下琴凳,坐了下来。
她翻起琴盖,十指放在琴键上,缓缓地弹起一首悠扬的《一步之遥》。
“给她打电话,不论她现在在做什么,叫她过来。”陆秋蕊低着头,边弹边说,“如果她问,你就说,我突然想和她……聊聊琴。”
陆秋蕊会弹钢琴,而且弹得非常好,这一点唐黎是知道的。她甚至还知道,最开始,陆秋蕊就是以钢琴家教的身份认识的夏星眠。
或许一开始夏星眠喜欢上陆秋蕊的原因里,多少也包含了“知音”这一部分。
唐黎拨通了夏星眠的手机,开了免提,扬声器里传来待接的缓慢“嘟——”声。
这一打,就打了将近二十遍。
每一遍都等到了运营商自动提示对方暂时无法接听。
陆秋蕊已经弹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一步之遥》。最后一遍弹完时,她抬起头,听着免提里依然没人接听的“嘟”声,颇为自嘲地一笑。
“多少年了,我也就主动来了这么一趟,她还要我等这么久。”
唐黎不敢说话。
“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陆秋蕊皱起眉,静默了好阵子,才又自言自语似的问:
“你说她到底学得会服软吗?”
“……我不知道,陆总。”
“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那么傲慢……”
陆秋蕊合上琴盖,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最后只有她自己听得见自己在说什么了。
唐黎竟从这话里品出了点几不可查的心酸,不多,真的就是那微妙至极的一点点。她不禁叹气:“陆总,您为什么不对夏小姐好一点呢?”
陆秋蕊的目光一顿,像是从深浸的心绪里醒来,理智又重新占据眼底。
“我不能。”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