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去赴宫宴迷了路,不小心碰到了正在偷偷祭奠先后的殿下。彼时殿下曾经小声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我耳力好,听到了后就记住了。”
纪言蹊指了指脚下:“现如今,殿下放出宫的宫女不但开了茶楼,还养活了大半个京城的小乞儿,这是为何?她一年收的茶叶量便是供给整个京城的茶楼用都绰绰有余,还还是不停的收,那些每年余出来的茶叶都去了哪儿?”
说到这儿,纪言蹊颇为得意地嘿嘿一笑:“殿下别紧张,你已经做的极其隐蔽了。但我这人对数字极为敏感,又在你的几所茶楼里蹲点好几个月,发现了这些之后,再结合殿下当年所说,一番胡思乱想,就……”
彼时,刚满十四岁的闻骁确实是有些紧张懊恼的,不过她脸上可没有漏出一星半点来。
只是认真地问他:“你既然有这般能耐,又是纪大人的公子,为什么不去找太子或者老五?想来,只要你跟着他们,日后封侯拜相不成问题。而我呢,不过一个心存妄想的女子,你投效于我,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太子已被吴派把持,成了党争的工具,豪强压榨百姓的牌匾。越王暴虐冲动愚蠢,除了是个男人以外一无是处,而他背后站着的那些人,比之吴派也不遑多让。”
“至于其他的皇子,就没几个像样的。当今这些年,已经把天下百姓糟蹋的够苦的了,百姓何辜要被这样昏庸的帝王和腐朽的朝廷践踏?”
闻骁至今记得,那天尚还年少的纪言蹊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言辞沉稳恳切地说:“而殿下您纵然是个女子,却精明强干有经邦纬国之能,还有一颗他们都没有的,胸怀天下悲悯百姓的明君之心,这,便是我想要投效的理由!”
此后,二人君臣相得,闻骁对纪言蹊委以重任,而纪言蹊也向她奉上了自己所有的忠心才干。
在上辈子,纵使闻骁缠绵病榻,眼看着再无登位的指望,纪言蹊也不离不弃,一直跟在闻骁身边。在闻骁‘死后’,也是他辅佐着红蔻等人,一路打进了京城,把才坐上皇位的裴夙给剐了的。
想起这些,闻骁再看故人,心情就更好了,这辈子她必不负所有跟随她的人。
“纪大人现在看见我,就一副要哭塌长城的架势。”
闻骁斜睨了纪言蹊一眼,“现如今,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我接触了,赶紧该成亲成亲去吧,我真不想哪天一开门,就看见纪大人拿着绳子,要吊死在我的大门口。”
纪言蹊满不在乎地笑:“大丈夫还未立业,有何面目成家!再说再说。”
车队前方的沈珺眼看少年男女一俊美一明艳,俩人隔窗相望,言笑晏晏的模样说不出的般配,忽然心里有些烦躁,说好了要赶紧出行,免得走夜路,怎么这会儿还在大街上跟人聊上了。
他纵马过来,笑意温柔地道:“殿下,车马走的慢,若再耽搁下去夜路难行啊。”
而后又看着纪言蹊说:“哦,原来是纪正卿的公子啊,果然是一表人才呢。”
闻骁马上感觉到这人不高兴了,她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不至于吧,耽搁半刻钟说几句话,这人就生气了啊?
倒是纪言蹊很有眼色,马上对沈珺行礼,言辞恭谨谦卑:“学生纪言蹊,见过沈督主。督主谬赞了,与督主相比,学生有何资格称得上一表人才呢。”
他可不像那些自诩‘傲骨铮铮’的读书人,觉得对一介阉竖恭谨些就是丢人现眼。人家可是东厂提督正一品,比他爹还高出四个品阶呢,他不过一个白身学子,对一品大员恭谨些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沈珺看着闻骁偷偷地给纪言蹊竖大拇指,心里的烦躁更上一层楼,脸上却笑的愈发温柔可亲。
“殿下,不若请这位纪公子跟上车队,二位边赶路边叙别情,可好?”
“对,挡着路了。是我的过失,多谢督主提醒,走吧走吧,出发了。”
闻骁想着走路谈天不方便,就对纪言蹊说:“你要是没事儿就跟我去一趟灵济宫吧,正好儿,我有事要交代你去办。”
“别说随你去一趟,就是在那儿陪你住个几天也未尝不可,走吧。”
沈珺摩挲着腕子上的珠串,脸上挂着跟画上去似的微笑,骑马去前面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