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不在焉地整理书架,几分迷惑几分怅然。 回想起清晨李胤之那清冷的模样,许亭晚禁不住轻叹出声,心里堵得难受。 那个时候,她是想跟着李胤之走的,可还没有靠近他,就被一旁的尧青横鞘拦住。 “王爷让你不必跟着。”尧青瞥了一眼身后的李胤之,略有些为难地说道。 她亦有几分愣怔,目光擦过尧青肩头向他看去,却只瞥到他线条简洁凌厉的侧颜。 他没有说话,没有看她,就负手身后,一言不发地提脚离去。 直到身影淹没在那一片碧影斑驳中,也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这几天,究竟是为什么呢? 许亭晚拿起掸子扫过那一沓书卷,在心底暗自叹息。 午时,他没有回来,暮色四合,亦不见他踪影。 许亭晚守在李胤之的书房内,一手支颔,一手漫不经心地翻动书页,虽是在看书,但心却没定下来,目光时不时地就往门口处瞥去。 可门外始终只有茵茵绿意一片。 许亭晚撑着脑袋轻叹出声,心底失落又怅然。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终于,门外一阵窸窣响动。 那点响动就先像是一点火苗,瞬间点燃了她心中的欢喜。 许亭晚倏然笑开,忙不迭地起身往外小跑去。 “王爷……”她轻轻跃下门前的那几阶矮梯,可在彻底看清来人时,她欢快的步子渐转平稳,而尾音处扬起的那份欣悦,也骤然消弭。 回来的不是李胤之,是身负重伤的荣埕。 他死死压住受伤的小腹,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斑驳染在他手上,触目惊心。 “荣大哥!”许亭晚惊惶出声,忙向他小跑过去,伸手扶他。 荣埕虚虚倚在她身上,急喘着问道:“王爷呢?” 许亭晚回答:“王爷还没有回来。” “那王爷现在何处?”他腹部的伤口太重,疼得他意识都有些模糊。荣埕无意识地紧扣住掌下的那截细腕,不断地加大了力道,险些就要将许亭晚的手臂给拧断。 许亭晚强忍着没有痛呼出一声,她咬了咬牙,摆首道:“我也不知,但尧姑娘跟在他的身边。” 荣埕死死压住喉间的那股腥甜,颤声道:“你出府……去找王爷,告诉他,城外有变……太子查明那些流民……是从北境跟随王爷回来的云烈军,聚集城外,欲杀之。” 说完这番话,他像是被抽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口鲜血呕出,无力地往前一仰。 荣埕七尺男儿,此刻倏然倒在许亭晚的身上,让她承受不住,险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许亭晚吃力地将他扶起,忙唤来几个婢子小厮,将他给扶到了屋内,让他平躺在榻上。 她简单察看了一下荣埕的伤势,面色渐是凝重。 他身上不止腹部的那一处伤口,脊背胳膊,都有血迹斑斑。 看样子,是遭到了围攻防守不及,才会如此下场。 回想起他方才急迫的交代,许亭晚直觉有大事发生,必须要赶紧出府找李胤之通报。 “你们好生照看着荣大哥,我出府去找王爷。”简单留下这句话后,她就匆匆忙忙出了门,沿府内的蜿蜒小道,直奔大门口。 可是刚刚跨过花园那道汉白玉拱形石门,她脚下的步子就倏然一停。 从这道门望过去,恰巧能看见府门处的情形。 只见得大门外,一众黑甲长|枪的人层层逼来,将整个成王府都给包围。 许亭晚看着,心底一沉。 这样的阵势,怕是连成王府的苍蝇都不让出去。 完了,李胤之有危险。 许亭晚腿一软,扶住了旁侧的石门,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愣了一愣后,她又连忙跑向后门处。 果不其然,在后门,也有一群士兵模样的人把守。 几个小厮正要抬潲水去倒,此刻遭这几个士兵阻拦,不免恼怒,捋了袖子就要去和他们理论。 可还没有靠近那扇门,就被伸来的锐利□□给逼了回去。 “给老子滚进去!现在没有上头的允许,你们谁也不许出去!” 许亭晚心里又是一沉。 这里她也逃不出去。 她心底的不安愈甚,就像是惊涛骇浪般,搅得她神思紊乱,根本无法思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大哥为什么会受伤? 这些人又为什么要将成王府包围? 他们又到底是谁的人? 慌乱中,她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李胤之有危险。 想到了这一点,许亭晚再不停留,转身就往之前的那棵榆树逃去。 先前,她就是顺那棵榆树,出入这成王府的。 她三下并作两下地上了树,蹲在了围墙上。 围墙设得高,她在上面自能纵观全局。 不出所料,成王府确实被包围了起来,就连这围墙边,也时时有士兵巡逻过去。 看见脚下的一排士兵整齐走过,许亭晚屏了屏呼吸,纵身跳下。 这响动不小,惊得方才走过的那群士兵回首观望。 许亭晚此刻崴了脚,根本就不能迅速地避过。 就在她紧闭了双眼,心生绝望时,前边的脚步声却是渐渐行远了。 “快!那边!”领首的男子亟亟喝道,带着人就离她远去。 许亭晚不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为脚腕上的抽疼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突然走远,但此地确实不宜久留,她得赶紧离开才是。 于是许亭晚就拖着脚,踉踉跄跄地往街道走去。 看着空旷的四周,她的心里又是一阵绝望。 李胤之……现在又在何处呢? 天色已是暮色沉沉,将至宵禁。 且不说她能不能找到李胤之,恐怕她这一出去,就要被夜巡的士兵给抓起来。 许亭晚心底沉重异常,站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茫然无措。 正此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许亭晚折首向马车的方向看去,急迫凌厉的风扑面,她还没能反应过来,就感到身子一空一落。 而后,她发觉她已经被掳到了那车内。 车内另有两人,皆身着藏青缎云纹劲装,面覆银白面具,利落端然。 其中一人正捂了她口鼻,以防她惊叫出声,一人端坐在她对面。 她对面的那人竖指唇前,示意她噤声,然后解释道:“我们是王爷的人,带你过去。” 原来如此,难怪刚才那些士兵没有向她过来,竟是被他们给支走了。 许亭晚松了口气,连连颔首,另一人才撒手松开了她。 马车疾驰在青石长街上,颠簸起伏,扰得人心神不宁。 先前钳制她的那人拿出一套衣裳来,另一人就在旁边沉声解释:“太子污蔑云烈军扮成流民回京,欲随王爷谋反,所以才包围了成王府,并将王爷困在了胡姬酒肆。现在,王爷的身边有高手潜伏,会武功的根本就不能靠近他半分,我们又不能硬闯过去打草惊蛇,所以还委屈你假扮那边的胡姬进去,把这个消息传递给王爷。” 扔来的衣裙华光溢彩,孔雀蓝纱裙上零碎缀了点点宝石,熠熠生光。 美是美,可那衣衫轻薄,布料也少得可怜。 许亭晚拿着那舞裙,格外为难。 穿上这样的衣裙,教人羞赧不说,指不定……还会暴露她的身份。 可对上那二人急迫的目光,她不得不应。 她咬了咬下唇,轻轻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