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崇理:“我没有父母。”
宋唯真还在因为季崇理刚刚的话难过,听到少年冷淡地吐出这句话时,红着眼眶抹了把脸,惊讶地看向他。
那双漆黑眸子越过江海,落在空白的水泥墙面。
生硬又淡漠。
她心里平白无故又添了一分难过情绪。
“我们不说这个。”江海叹口气,绕开这个话题,“你和宋唯真是班级里最好的两个苗子,我看好你们,也希望你们高中三年给自己学出个锦绣前程。但按照你们俩现在偏科的程度,三年下来,能考个985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们的水准应该更高。”江海推了下镜框,“我也相信,你们两个互相帮护,对彼此都会有极大的提升。”
“你们是同学,未来三年也有可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所以无论眼下有什么矛盾,尽量解决,不要闹小孩子脾气。”江海声音温和,“如果是有非常重要的原因,可以私下跟我讲。”
半晌,宋唯真看见身侧的少年,背起书包,推门走进班级。
江海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眼神充满鼓励:“笃学唯真,明辨崇理嘛。”
她推门而入,看到季崇理坐在他们原来的位置。
“好了,现在咱们班的作为已经重新排好,我来宣布咱们班的第一项课外实践。”江海用三角板敲敲桌子,“座位是按照你们摸底测试后的偏科程度重新组合的,以后每一桌的两个人,自动结为互助学习小组,共同进步。”
江海发了几张练习题,在放学前几分钟时离开了。
班级里瞬间热闹起来。
张白的新同桌许昊然,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生,理科很好,尤其喜欢物理,宋唯真记得他的Q.Q签名上写着:以后要见识天体的浪漫。
侯鸿飞换到了离他们稍远的位置,抬手和他们打招呼。池屿和夏鸯换到她的另一侧。
……
她现在无心关照周围座位的变化。
季崇理说不和她做朋友的委屈,已经完完全全被他没有父母这件事掩盖住。
宋唯真揉着眼睛想,人怎么会没有父母呢,难道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还是说季崇理是个孤儿,从来没见过自己父母的样子?
还是……
宋唯真坐在位置上发呆,直到夏鸯递了块抹布给她:“真真,放学了,过来值日,不然一会儿周寰宇又要过来跟你谈心。”
“好。”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位置,黑色书包还放在桌上,人却不知去向。
“宋唯真,出来一下。”江海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朝宋唯真招了招手。
“下午你妈妈给我打电话,我们两个关于你的未来发展谈了下,她的意思是一定要你学理科。”
江海额头上有层薄汗,手上拿着新打印好的成绩单,以及宋唯真的综合试卷,“但从试卷反应来看,你的文科更有优势。这次摸底大综合不分文理,理化生政史地六科混考,可你没花什么时间复习的文科,答得相当漂亮,这说明你非常有潜力。”
江海语重心长道:“做家长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上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安安稳稳,幸幸福福过一辈子。我们老师也是如此,但我更希望你去追求你喜欢的东西,而不是让你这样有天赋的孩子走错路。你不用担心别的问题,如果你选择文科,分班的时候我会推荐你去最好的文科班。”
“像季崇理也是天赋型学生,他的成绩单偏科就更为严重,所以他是一定会留在理科班,我也不会把他推荐到文科那边去。我会为你们每个人负责。”江海说,“你考虑一下。”
“而且你妈妈担心的就业问题……”
“江老师,不用考虑了。”宋唯真把成绩单合上,边角折得整整齐齐,“我选理科。”
“谢谢您,但我想我妈妈说的有道理,我理科思维差,多锻炼一下,对以后的发展也有好处。”宋唯真笑容灿烂,“我会好好努力的。”
江海一愣,了然笑笑,没再劝她,只让宋唯真学习中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跟他讲。接着他又走进班级催促值日生们快点打扫,早点回家,然后才离开。
宋唯真捏着成绩单,趴在窗台边,仰头望着被窗棂分成几块的蓝天。
麻雀从这个屋檐飞到那个屋檐,叽叽喳喳地叫几声,又引来几个同伴。
真自由啊。
她也想做一只小鸟,没有这么多长大的烦恼。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季崇理拎着一只红色垃圾桶,从走廊那头走来。空荡的长廊尽是恍若实质的光线,阳光的影子在地面分成几块,少年雪白鞋尖从它们旁边路过,让影子们短暂的相逢融合。
烟尘把他的身影映得雾昭昭。
“又哭什么。”季崇理眉心微微皱起,声音里有股胶着的沉闷。
她哭了?
宋唯真抹了把脸,果真湿漉漉的。
刚刚的委屈不知怎么回事,一股脑全冒出来,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眼泪也愈加汹涌。
宋唯真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她难得没有和季崇理抬杠,偏过头去继续看颜色变换的蓝天。
身边的少年沉默地站了许久,然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小声地嘀咕了句什么,宋唯真没听清。
紧接着,面前出现一只手掌,里面躺着颗水果糖,和军训时候她给季崇理吃得一模一样。
“别哭。”他俯身在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冷淡嗓音透出几分温柔来,“草莓味的。”
她侧脸对上那双黑瞳,心尖轻轻颤了颤。
看在草莓味的面子上,宋唯真扭着玻璃糖纸,脸有些红。
原谅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