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包裹?” 靠在轿辇里的唐诀听见这话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薄唇微微勾起,眉眼中的兴趣逐渐变成了不耐烦,他轻声叹了口气,道:“陆清,看来朕是时候去太后的轿辇中关心一下她的身体近况了。” 说罢,唐诀便起身,陆清抬手掀开了轿帘,站在外头的禁卫军瞧见动静,立刻行礼问道:“参见陛下,陛下去何处?微臣派人护行。” “不必麻烦,只是天热暑气盛,朕怕太后车马颠簸身体不适,去瞧瞧她。”唐诀说完这话,纵身跳下了轿辇。 云谣站在轿辇旁等着秋夕把自己的包裹给取过来,周围全是禁卫军,也不知道她借由方便的理由能不能逃得远一些,会否有人跟着。 秋夕刚将包裹拿过来,前面的禁卫军便有些举动了,好些人都往前跑了几步,现在只要有风吹草动云谣就紧张,她捏着手中的包裹,就连附近看着淑妃与她的禁卫军都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 靠在轿辇里的淑妃听到声音,掀开轿帘朝外看了一眼,与淑妃同行的是祁兰还有桂儿与雪儿,桂儿正在给淑妃弄吃的,此时是祁兰和雪儿在身边伺候着。 瞧见淑妃探出头来,祁兰立刻上前。 淑妃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太阳,不耐烦地问:“前面是出了什么事儿?吵吵闹闹的。” “奴婢去问问。”祁兰从云谣身边走过,瞧见云谣的手中护着一个包裹,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云谣扭过头不与她对视,只将眼睛往前瞧,伸手扇风。 秋夕见她伸手扇风以为她热,于是在旁边给她扇着。 云谣朝秋夕看了一眼,心里挺舍不得秋夕的,这两个月下来,秋夕真是个会伺候人的好姑娘。云谣也算是当了一段时间的主子了,以后要自己过日子,没人在身边伺候,估计会想念秋夕的。 祁兰问了禁卫军,带着笑跑回来,估计是什么好消息,没管云谣。 到了轿辇旁,祁兰便道:“娘娘,是皇上担心暑气伤了太后娘娘,去了太后娘娘的轿辇之中,皇后娘娘那边得了消息,也去尽一份孝心呢。娘娘,您身为逸嫦宫的一宫之主,也当去问候一番才是。” 淑妃挑眉,掀开车帘笑道:“快,扶本宫去见太后娘娘,这天气热,方才本宫尝的银耳莲子羹不错,盛几碗带上,献与太后娘娘品尝品尝。” “是!”祁兰聪明,立刻就明白了淑妃的意思,雪儿在听见淑妃说这话时便已经转身去桂儿那儿取莲子羹了,周围护着的禁卫军见淑妃也下了轿辇,围了过来。 云谣见这状况,明白现下就是她逃离的好时机,于是对着禁卫军道:“这里荒郊野外,淑妃娘娘的轿辇与前头太后的轿辇还有一段距离,途中护卫甚少,你们几个还不护送娘娘过去?” 淑妃听见这话,朝云谣瞥了一眼,云谣露出灿烂的笑容道:“娘娘放心,奴婢不去,不怒就在轿辇里等着。” “哼,你倒是把本宫说的话听进去了。”淑妃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皱着眉头道:“还愣着做什么?她一个小小美人,要得了这么多人看着?” “是!”禁卫军也知道这宫中谁比较大,加上淑妃父亲为户部尚书,而云谣即便如今颇得圣宠也不过是个宫女出生,谁更重要,不用想也知道。 淑妃轿辇到太后轿辇处中间还隔着太后与皇后的行李,一位之差,差距甚大。一路过去中间的确有两三里路看守较松,后方还有其余看守,淑妃的轿辇这处,就只留着两个人左右护着。 云谣见淑妃去见唐诀,假装尽孝还带走大部分的禁卫军,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忙。 淑妃刚走,云谣便伸手捂着肚子装肚子疼,一名禁卫军上前问她:“莹美人身体不适吗?要不要叫随行御医过来瞧瞧?” “不不,我早上吃多了,现在想方便方便。”云谣说完,禁卫军的脸色有些难看。 云谣朝对方瞧过去,这孩子大约和唐诀差不多大,估计也就十七、八岁,白白嫩嫩的,听见她这么说脸都红了。 古人不经常把出恭挂在嘴边,见云谣大咧咧地说出来,这禁卫军还有些不好意思,云谣心想不好意思才好,等会儿就不会非要跟过去了。 她道:“哪儿的草丛较高啊?” 那少年禁卫军抿嘴愣了愣,伸手指了个方向,然后憋得一张通红的脸道:“属下随莹美人一同过去,护莹美人周全。” “不用,我就是去方便……”云谣摆手。 秋夕道:“主子,还是让人护着吧,这里的确是荒郊野外,让他远远站着也安全些,我陪在你身边。” 云谣朝秋夕看过去,那少年也点头嗯了一声,云谣只好妥协,领着禁卫军往一处高草丛的方向过去。 她的怀里还抱着包裹,眼看已经出了皇上出行的仪仗,再往前走就越来越远,她见已经看不清轿辇那边的人脸了,便对少年禁卫军道:“行了,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与秋夕在后方,有事叫你。” 那禁卫军的手搭在腰上的配剑上,深吸一口气点头,然后背对着云谣的方向,看着大队出行的仪仗,腰背挺直,目不斜视。 云谣往草丛里跑了两步,这里草深到腰的确容易藏人,云谣往里走了一些便让秋夕与那禁卫军一般站在原处不可靠近了。 秋夕愣了愣,问:“为什么啊?主子,我得护着你。” “秋夕,我出恭呢。”云谣伸手在鼻子前头挥了挥:“多不好意思啊,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不走远。” 秋夕有些为难,云谣皱眉:“这是命令。” “是……”秋夕听话,站在原地扭着衣带,等云谣往草里去了,她已经瞧不见人了,于是开口问:“主子,你还在吗?” “在在在,你别开口说话,打扰我的情绪。”云谣蹲着身体在草丛里一边脱去外衣一边开口。 她这话说完,秋夕的脸也跟方才的禁卫军一样红了,秋夕心想等会儿云谣那边好了,她定要与对方说说,有些话在她跟前可以说,以后若再见了皇上,就不能说了,不成体统。 出恭便出恭,还说什么情绪…… 云谣外衣脱下已经是满头大汗,她略微抬起头看向秋夕那边,秋夕距离她有数十步,云谣将衣服一角放在了草上露出些许,这样倒是可以让秋夕误以为她还在,自己猫着腰,顺着草丛里头,一步一步往外挪,等越过秋夕的视野范围内,她就是弓着背在草里跑了。 出恭至多一刻钟,而且仪仗队说是休息半个时辰,其实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要准备出行,云谣逃跑的时间有限,她不会在这地方耗着。等跑远了,已经看不见秋夕了,云谣才伸手抚着心口的位置,那里砰砰直跳,就像是死里逃生。 她能瞒得了一时,可一旦有人发现她消失,也不知道唐诀究竟是派人找她,还是任由她自生自灭。眼下不算是完全安全,云谣必须得找个地方先躲着,躲到确定这浩浩荡荡出宫的队伍完全离开之后,她才能出来。 她方才是在草丛那处消失的,必然不能留在原地,好在这一处靠山,正是绕山的弯路,也因为是靠山庇荫,所以才会在这儿歇下,队伍图凉快,也算帮她的忙。 山路崎岖且林木众多,方便藏人,云谣离了草丛就往林子里去,一边跑心里还一边担忧,也不知道山林之中有没有野兽,她要不要找棵树爬上去? 云谣并没有离开太远,便听见后方传来了吵杂的声音了。 她停下脚步,心口跳得厉害,心里想着难不成是她逃跑被发现了?唐诀派人来找她的? 这个想法一出,云谣立刻否认,这声音太吓人,她跑得也算远了,居然都能听到,绝对不是找人的动静。此刻她靠在一棵树旁,突然想起来她当过三天的徐莹,徐莹心中所想,正在做的事情她都清楚,难不成这个动静,与徐莹有关?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那边乱,刚好方便我逃跑,就让‘莹美人’葬身混乱之中吧,反正我也不是真的……”云谣抿嘴,抱着怀里这几个月存下来的钱财,转身便往林子深处跑去。 耳畔的声响越来越远,直至她完全听不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到了山中何处,若再往里去,恐怕就要迷路了。 交战声在外响起,不时有东西撞击太后的轿辇,此时太后的轿辇中,晏国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在里头。 脸色苍白的少年皇帝,风韵犹存额头正冒着冷汗还保持镇定的太后,吓到瑟瑟发抖的皇后与正在惊叫的淑妃,又是一根箭穿过了太后轿辇的窗户,擦过淑妃的发丝割下一缕,钉在了唐诀的胳膊旁边,划破了他一寸衣服。 “啊!陛下!”淑妃顾不得自己形象,朝唐诀扑了过来,唐诀一把将她推开,皱眉道:“陆清!” “属下在。”轿外陆清声音传来。 唐诀开口道:“朕首次出宫便遭逢刺客,你速派人去后方取朕衣物,命三人换上,与朕分成四波散开。禁卫军务必极力护住太后,撑到殷太尉前来救驾。” 唐诀说完这话,太后立刻朝他看去:“皇帝不可,你若出轿,太过危险。” 轿外陆清掀开轿帘,朝里面道:“陛下若藏在轿中,于太后、皇后皆不利,既然刺客都是冲着陛下来的,眼下唯有分散行动,混淆视线,才可护住陛下周全。” 陆清说完此话,唐诀便不管不顾,掀开轿帘跳下轿辇。 淑妃哭成了泪人,咬着手绢,她带来的银耳莲子羹,早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