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眼神深情身形挺拔，是适合演绎优美的爱情题材的。但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太著名，只适合直接演绎角色，无法抽象式地展现曲目之美。故事发生的时候罗密欧只有十五六岁，和安德烈快三十岁的外表差异太大。很出戏。”任柯道。

“是从选曲就开始不用心，把几个节目一起打包给哪个大牌编舞。”傅笙想到安德烈那天晚上透露的只言片语，喉咙发紧。

安德烈的出场引发了全场的热情，还没有开始就有很多冰迷禁不住站起来，这就是花滑当家明星的影响力。

安德烈一身宝蓝色双排扣正装，颜色很衬那对深邃的蓝眼睛，但是不像稚气勇敢的罗密欧。

第一个跳跃4T（后外点冰4周跳），这曾经是安德烈赖以成名的招牌跳跃，但是随着脚踝伤势的加重，成功率下降得厉害。安德烈神情严肃，他自己知道，赛前的那针加强封闭并没有作用，反而让右脚踝从一个明显的痛点，变成整个脚又痛又胀。他咬牙点冰，点冰的刹那轴心就歪了。安德烈收紧发沉的身体，加速旋转。

落地，翻身。

“有点可惜。”任柯道。

傅笙摇摇头“不是可惜，是万幸。要不是安德烈经验丰富，换个人一定会摔跤并跳跃降租。他现在身体发沉，起跳高度不够了。”

电影配乐相对古典音乐更加直白热烈，高潮如海浪般涌来，场上的观众禁不住随着音乐打节拍。安德烈的蛇形接续步步法依旧清晰有力，只是会让人怀疑，这样凌厉的步法表现的是少年罗密欧九死尤未悔的爱情，还是双方家族阻挡爱情的刀锋霜剑。

节目在安德烈一个漂亮的3F+3T中结束。

等分区仅有一名助理教练相伴的安德烈略显寂寥，但他还是露出来招牌笑容向镜头挥手。

分数出来了，排名第三。比目前第一的乔.欧文低0.4分。

“这个分差他追不回来，安德烈的P分待遇在下降，这场比赛的P分是他五年前的水平。甚至他这个赛季都会沉寂。你知道安德烈的自由滑选曲是什么吗？卓别林配乐。”

“谁会想看一个王子去演绎滑稽小人物!安德烈一身古典气质还有芭蕾功底，随便选一个古典歌剧舞剧都是稳稳的。”任柯想到安德烈打着封闭要面临这样的结果，眉头紧皱

“美其名曰，突破自我，尝试多种风格，为冰迷考虑。”傅笙冷笑道。看了E国男单的形式比安德烈说的还要不利。

任柯绷紧了一张脸。

傅笙揉捏他绷紧的肩颈帮助放松“英雄终有迟暮的一天，没有人永远年轻。只有花样滑冰，一代一代天才少年为她前赴后继。不过，这样也很好了。”

“安德烈就算谢幕，也值得一个名留花样滑冰史的代表作。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温温吞吞的就走了。”任柯道。

傅笙想到自己上赛季的节目，眼色深沉。“那是每一个运动员的心愿。”

乔.欧文的短节目选曲来自《马勒第五交响曲》的第四乐章柔版。马勒把自己与阿尔玛的甜蜜爱恋，置于哲学思考之下，深情之余隐藏着马勒一年前重病濒死带来的阴霾。马勒五的第四乐章速度很慢，采用春雨如织般的弦乐演绎，余音绕梁回味悠久。

乔.欧文的跳跃配置为3A、3Lz、3F+3T，和尼基塔的短节目跳跃配置相同。

“他很适合古典风格的曲目，柔美含蓄，一切都不错。但是有点不满足。”任柯皱眉道。

“他不该加快马勒五的节奏。乐曲一加快深层内涵就没了，确实浪漫优雅，也只有浪漫优雅了。”傅笙说。“可以理解。按原曲滑很难合乐。四分多钟很难表现深刻的东西。”

不。任柯想到。

傅笙创造黄种人的历史，拿下第一枚世锦赛奖牌的那个赛季。《自由探戈》《末代皇帝》两套节目的艺术表现力无与伦比。当时选曲出来，所有冰迷都大呼合适，却又觉得可惜，这是奥运年级别的选曲，却用在平常年份。后来细想，命运就是这样神奇。恰好那年傅笙选择了人曲合一的节目，恰值巅峰期的身体，未被伤病困扰的状态，成就花滑史上的经典之作。

那年的傅笙如天神下凡，一路势如破竹，拿到所有大奖赛系列比赛金牌，最后一场爆冷，饮恨世锦赛。

那年任柯在省队苦苦坚持看不到希望。发育关不可避免的到来，他亲眼看着熟稔的跳跃一个个的出走。他几乎要答应妈妈，放弃花样滑冰，回到学校度过平凡的一生。是《自由探戈》唤醒了他。深领红V的火焰在冰场上燃烧，如此恣意，如此美丽。所有人都站起来打节拍，代表冰迷喜爱的毛绒玩具如雨点般落下，他多么明显的被全场的爱意包围。

乔.欧文的成绩出来，创了他短节目历史最好成绩。超过了安德烈，来到短节目得分第一位。乔.欧文惊喜地和裁判拥抱。

“跳跃质量很好，但是不至于每一跳GOE都+2吧。滑行、表演很不错，但是P分高的太离谱。”任柯道。

“确实丑陋。但是你无法申诉。4T和3A的分值只差两分，GOE加满的3A会比4T更值钱。安德烈的步伐和旋转定级都不理想，蹲踞转的时候明显蹲不住了。”

“这不合理。这不是在鼓励所有人滑完美三周套吗？三周跳套和四周跳套得分差不多，四周跳失误多，还容易出伤病。花滑作为体育项目不追求更高更快更强，我还不如去看芭蕾。”任柯道。

“对，现在花滑单人项目确实是一潭死水。从我8年前跳出4S后，技术一直没更新过，连4S+2T之类的进阶连跳都没有。自新世纪以来，死忠冰迷数量就在减少，赛事上座率慢慢下滑，TOP选手的商务依旧是老几样。帕西本想退役后做职业选手，但赛场外的冰演越来越不景气。十年前还有人曾经预言，花样滑冰将成为像网球一样的职业项目。”傅笙道。

“不可能的。能保住现有成果就不错了。”几年后的花样滑冰市场会更加萧条。任柯低着头说。

“会有人打破这潭死水的。”傅笙看向任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