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完全升起后,帐篷里不愿醒来的众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从他们那疲倦的眼神里,徐生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车夫们目光里的恐慌任谁都能感受到,尤其是在他们看到周围被推倒的树林之后,这情绪便更加浓烈了。
闭上眼睛会错过许多事情,他们不清楚这痕迹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所留下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股力量落到了自己头上,不用一个眨眼的时间,自己就会被碾成地上的一团泥巴。
作为主人的苏秦脸色看起来要好一些,他也没具体见到昨晚发生一切,所有的画面全靠听到的声音来想象,周围虽然看起来狼藉的可怕,但从结果来推测,造成这一切的应该是己方这边人的几率更大一些。
苏夫人被丈夫扶着上了马车,怀里抱着还未醒来的女儿,苏秦将周围拦的严严实实,不想让她看到太多,但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多适应,只顾着遮挡,结果反倒带着夫人上错了马车,一打开车帘,正好对上黑爷的一双大眼珠子。
“干什么!”
黑爷瞪着“侵犯领地”的两人,作为俘虏来说他的自觉完全不够,苏秦夫妇被他吓了一跳,放下帘子就转身走向另一辆马车,黑爷一伸手打开了帘子,探出脑袋用目光追着前方两人的背影,然后一扭头看到旁边站着的徐生后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又赶忙把头缩了回去。
即使沦为了阶下囚,他也不是那些懦弱的车夫可以比的,昨晚的事情他不说全部知道,但也多少看了一些,因而对于眼前这个少年他也再不敢轻视。
对方虽然没有帮派支持,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能用常理来计量。
“都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就走吧。”
这是营地里的第二句话,它的出现并没有让压抑的气氛轻松下来,但众人对此都没有什么意见,谁也不想在这里久留。
车夫们小心的避开草地里冒着寒光的飞刀和银针,他们对这些东西很惧怕,但又默契的谁都没有提起,站在最后的徐生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些眼熟,像是曾经看到过一样。
很快马车只剩最后一辆,徐生坐在车架上,那个叫李复的车夫自从右将军离去以后便再度陷入了昏睡,仿佛灵魂都被一同带走了,柳乐生不会赶马,因而这个责任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的头上。
不过眼下,这辆马车需要承载的客人又多了一个。
“你到车厢里吧。”
徐生对站在下方的紫衣女子道。
“我不喜欢坐在笼子里。”
曲紫摇头,拒绝了他的建议,虽然把舒适的车厢当作笼子的事情让徐生很不解,但他也没继续坚持,只是看向同样还在下方的柳乐生,只是他还没开口,柳乐生就已经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
“别想了,我也不喜欢待里面。”
这话出自真心,树洞的生活给这个自称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带来了不小的阴影。
“嗯…”
徐生点头,“那你上去吧。”
“上去?去哪?”柳乐生狐疑。
徐生一抬手,抓着的马鞭打在车棚上,“去车顶啊,你不是喜欢自由的感觉吗?”
柳乐生眨着眼睛看了他一阵,但徐生假装没看到,良久之后,这个重新恢复了黑发的人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牛逼。”
然后一跃到了马车顶部躺着,一脸的郁郁和愤愤,这是无声的反抗,因为他无声,所以徐生看不到,曲紫上到车架与他并排坐着,马鞭甩落,清脆的响声推动着最后一辆马车摇晃离去。
太阳越升越高,与愈渐明亮的光一同前来的还有渐渐升高的温度,它们吹散了空气中本就不多的微冷,而前方的车夫们也渐渐有了声音,似乎他们的嘴巴也跟着一起暖和了。
但徐生却陷入了困境。
他会骑马,但会骑马不等于就能驾驶好马车,初时地面还算平坦,因而没出现多大问题,但等走了一阵后,本就不算宽阔的道路开始变窄,随后地面上又出现了许多突出来的磷石,徐生有限的技术使得第四辆马车的姿态看起来不是那么雅观。
“兄弟,你会不会啊。”
最后,连在车顶的柳乐生都探下了头,因为马车剧烈的摇晃让他躺都躺不舒服。徐生没有回复,他正手忙脚乱的试着调整,但收效甚微,很多时候越慌乱便越是容易出错,最后,连前方的马匹都有了意见。
黑色的大马回过头来,硕大的眼睛看着车架上的人影,停在原地驻足不动。
徐生从没想过马匹也会有发脾气的一天,他举起手,马鞭又一次要挥动,却被一只裹在紫色袖子里的手拦了下来。
曲紫将马鞭拿到手里,另一只手搭在马背上轻抚,一双眼睛看也不看徐生,等到黑色的大马重新将头朝向前方后,她才用清冷的声音道,
“你进去吧。”
去哪里?
徐生没有反应也没有动,曲紫这才转过头,“我行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
“好吧。”
这理由不算什么理由,但配合对方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徐生听话的从车架上离开,但也没进车厢内,反而是一个翻身到了车顶。
马车又开始行进了,这次比之前要稳当了不少,车顶上的柳乐生则是一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