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半夜,翻完“一颗芹菜”所有博文,邓言抱着热水袋陷入沉思。 没想到一颗芹菜脚踩两条船。 小透明写手邓言为了吸取各种文的精华,也曾经读过某些不可描述的小说,但小说只是小说,眼前可是非虚构文字—除非周芹在做白日梦,所以情节比小说更幻想。 把这情节放进女性视角的小白文,就是扑街的货。 邓言冷静地下了断语。有次开会,写男频的作者说过,为了吸引读者不得不给男主角配上各款妹子,艳丽的清秀的,善良的毒辣的,不过不管她们长相性格如何,最终都拜倒在男主角脚下,心甘情愿成为众多后宫之一,不这么写读者就少。而小言恰恰相反,男主角可以阅尽千帆浪子回头,女主角最好还是乖乖等着男主角出现。你猜我爱不爱你、我猜你不爱我、我其实爱你但说不出口,等到你猜我猜结束,男女主角上过床,文也该完结了—嗯,番外写生娃,一子一女,可以凑个好。如果古代言情,最好生两三个儿子撑腰,再来小女儿当小棉袄。 邓言揉揉额头,回现实。 博文中看不出周芹和韩煜分手的痕迹,但她又和朱翔跨越“友谊的关系”(用文明的语言来说),那么韩煜发链接是什么意思?起疑心想秋后算账,周芹不在人世,所以找朱翔麻烦? 慢!周芹真是自杀吗?难道朱翔下的手? 邓言脑里绕成一团麻。她忍不住看向手机,有人聊聊就好了,但这个时间?估计官君不骂人,他女朋友也得骂人。 正当邓言两眼放空,发散性思维跳跃到--官君的女朋友无意发现男朋友大晚上跟别人通话,醋意大发,无论如何也不听他的解释。手机如愿以偿地响了,有新消息进来,邓言一把抓起。 不是,朋友发来的,“后面呢?” “你不说出场人物太多记不住。”邓言怼回去。 “一码归一码,我说的是事实。这回可别再坑了,好好填完。” “没坑,就是填得慢。” “干吗选民国做背景?” “现代背景不方便写杀人越货,而且你不觉得那年代新旧冲突很大,极其具有戏剧性。”为什么选那个时代?邓言眼神飘忽,当然不是此刻说的理由,是有次参加活动参观江东门纪念馆,她被陈列的照片打动,哭成一团,决定一定要写点东西。听上去就挺傻,她才不要这么认真,会被当成笑话。 “恭喜你又写一篇冷文……”没等邓言投以哀怨,朋友扔下一个“月亮”表情跑了。 邓言忍不住打开后台。 唉,她还是继续研究一颗芹菜的谜团吧。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周芹在哪里知道的自己,又从哪里得到的身份资料?邓言爬起来给热水袋换了水,继续开始福尔摩斯小白言的推算:难道朱翔提供的?他有职务之便。 虽然朱翔相貌英俊,但看上去没官君可靠,邓言可不是轻易能被男色迷惑的人。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决定明天一定打听清楚。 “怎么?他又找过你?”官君极其敏锐。 “你怎么知道--我可没说什么。”邓言改口,“我看他长得好,想挖掘素材。” “呵呵大作家上身。”官君笑了两声,突然严肃起来,“要是他再来找你,你告诉我,我找他谈谈。” “不用、不用!”邓言猜他们纪律不允许,怕给朱翔惹麻烦,“我只是假设,如果周芹和我从来没见过,她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证号?世界上叫这个名字的人多了去,为什么她会找到我?听说你们内部系统有所有人的信息,随时能调用,我只是听说,不是说你们真的泄秘。”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应该不是他。” “你怎么知道?”这、这、这太武断了! “他说的,我凭专业能力觉得他没说谎。” 邓言说不出话,哟厉害!你人形测谎仪?不是还有反侦察能力吗,你当自己比别人强!“他人在哪里?” “他辞职有阵子了,最近出门去了散心。” 邓言傻眼,“……”据说公务员很稳定,朱翔是临时工吧? * 有句话她憋了好久,今天终于问出口,“什么时候能拿到遗产?” 果然,官君又打起了官腔,“等结案。别担心,该是你的总是你的。” 邓言的闷闷不乐顺着手机网络爬过来,官君感觉应该说点什么安慰她,刚开口说了个“你”,电话断了。小姑娘胆小,大概怕危险找上门,他发了两秒呆。官君和朱翔高中同学,后来又同事,虽说各自成长轨道不同,平时走得不近,但基本的信任不需要刻意经营。 下班后,官君去了元宝巷。这条老街在他们所的辖区,朱翔那里生、那里长,所以平时有什么事他们都喜欢叫他去。无非是些邻里纠纷家长里短,朱翔熟,好说话。 元宝巷纵向深,横向窄,一边平房,另一边是零星的楼房。全都旧了,楼房经过风吹雨打颜色灰黯,平房大多建于上个世纪初,颇有“几间东倒西歪屋”的风韵。道路两侧的月季是平房的居民种的,趁着春天攒满花蕾。有个花白头发的男人正在往枝叶上打药水,官君闻到了空气中肥皂水的味道。 他停在一扇木门外。 门半掩,他已经看到院子里的人。院子小,那人腿长,斜斜架在墙面上。 “进来吧。” 官君推开门,门轴应手发出沉重的动静。门后是一个两三平方的天井,靠墙爬满金银花,淡绿的藤尖试试探探靠在瓦楞上,颇有向上伸展的意思。他要找的人,躺在一张年岁已长的藤椅里,手里握着个瓶子,和他打了个照面。 官君走过去,居高临下打量着朱翔。后者大白天的已经喝了不少,神志倒还清醒,就是满头自来卷过长了,没精打采垂在脑门上,衬得五官格外分明。 他朝官君摆摆手,“啥都没干。” 朱翔口齿清楚,官君暗自松了口气,谁也不想跟喝醉的人讲道理。抬头看了看周围,官君歇了坐下的心,站在藤椅边,“有什么打算?” 闻言朱翔茫然地看着墙面,那里石灰掉得差不多了,露出一点砖头的面目。 “还没有。”他打了个嗝,酒气从嘴角溢出来。 官君目光落在窗台上。那里放着本书,封面奶白色,飘着几片桃花花瓣,不像朱翔的喜好。朱翔无意识地随他看过去,“邓言写的。” 官君微一伸手,拿到了书,腰封上写着畅销女作家,百万点击之类的宣传词。想到邓言生动的表情他突然想笑,还挺想逗逗她,不知道她给她自己的评价是什么。 “写得怎么样?”他随口问。 朱翔摇头,“看不下去。”手一挥又说,“送给你。” “那……谢谢你。”官君语气温和,“怎么,还是想找出周芹选择她的原因?” 这个名字让朱翔不自觉地眉头一紧,官君看在眼里,不紧不慢地问,“什么时候出门?到时我送你。”朱翔敏锐地看着他,“不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官君没避开,坦然笑道,“那是,毕竟我们都是受过训的人,虽然你不做这行了,但心里应该还记得我们的责任。” 朱翔淡淡笑了下,闭上双眼。官君看看书封面,“送了我一本书,请你吃饭?不过,别去找她了,小姑娘并不知情,帮不了你。” 他没回答,过了一会更是鼻息沉沉,竟然睡着了。 官君走的时候替他拉上门,摇了摇头,朱翔不相信周芹是自杀,可所有证据都指向唯一结论:她是自杀。 至于为什么? 女人是感性动物,脚踏两条船就是巨大的压力吧? 他坐到车里时,忍不住翻到封底的内容简介,“爱恨就在一瞬间,……” 真是够扯。 官君想起邓言对他说的,周芹享受脚踏两条船,痛并快乐,她和韩煜有过争执,但朱翔冲动时差点打她。写得很隐讳,邓言是根据上下文猜测的。 猜?官君只相信人证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