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浔安快步走到床前,注意到索索把被子都踢开了,他感觉不对,拍亮台灯,看见索索全身皮肤都泛着红。
他伸出手摸了摸索索额头,烧得滚烫。
温浔安吓傻了。
他赶紧把索索抱起来,叫他名字,索索烧得迷迷糊糊,以为他是严则,委屈巴巴地说:“爸爸,我想吃冰淇淋。”
“现在不能吃,等好了再吃,宝贝儿听话。”
温浔安着急忙慌地捞过索索的衣服给他穿上,高烧高热,索索脱衣服都来不及,更不乐意穿,温浔安动作稍微强硬点他就哭,一边哄一边穿,越急越慢,弄了好久才穿好。
穿好衣服,温浔安抱着索索去了主卧,拿上手机和车钥匙,开车直奔附近的儿童医院。
出门太急,温浔安随手捞了晨跑的外套穿上,下车时他才发现外套里面穿的还是睡衣,家里有暖气,用不着穿太厚,睡衣都是最单薄的款式。
这身怪异打扮,一下车冻得他直打哆嗦。
温浔安找出车里的备用口罩给自己戴上,顾不上冷,抱起索索往急诊跑。
温浔安从来不知道儿童医院的急诊晚上会这么多人,而且多的是他这样穿着睡衣就过来的家长。
当然,人家知道穿厚点儿,没他这么傻逼。
看完医生,索索病因跟这里一半的孩子一样,流感引起的发烧,打点滴退了烧,开点药回家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小问题。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温浔安拿着单子去缴费开药。
一来一回不到十分钟,等他回来,索索在观察室哭得像被遗弃了,怎么都不肯让护士扎针,非常抵触外人靠近。
温浔安忙过去哄,可是这次索索哭闹不止,怎么都哄不好,张口闭口都是爸爸,他只要严则。
其实温浔安可以理解索索,毕竟每次生病都是严则在旁陪着。他要么不在家,要么在家睡觉,生病这种事严则解决起来游刃有余,根本不需要他帮忙。
温浔安照顾生病的索索是第一次,对索索来说,生病爸爸不在身边也是第一次。
一个生疏,一个没安全感,没有比他们还糟糕的父子组合。
索索哭个不停,发烧耽误不起,靠哄实在不管用,最后温浔安只能强行控制住索索的手脚,让护士把点滴先挂上,虽然索索哭得更狠了。
温浔安怕索索乱动跑针,又要哄他又要注意按住他的手,头疼得快炸裂开。期间还有不少家长嫌他们吵,频频表示不满,温浔安只好去护士站借了个带轮输液架,抱着索索离开急诊,去门诊接诊大厅坐着。
这里晚上没什么人,大灯都没开,光线都是从医生值班室透出来的。
温浔安去自动贩卖机给索索买了他爱吃的牛奶片,好说歹说,加上他哭累了,这才消停下来。
索索哭得嗓子发哑,吃着牛奶片,问温浔安:“阿爸,爸爸为什么还不来?”
温浔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他的背,无力道:“爸爸在外地出差,赶回不来。”
索索撒娇:“我想跟爸爸说话。”
“明天说好吗?现在太晚了。”温浔安把手机屏幕对着索索,“你看,都三点了。”
索索瘪嘴又要哭,温浔安真的怕了他了,硬着头皮拨通了严则的电话。
他今晚可以说狼狈至极,好几次想给严则打电话求助,温浔安都忍住了。
严则没有义务管他们的事情,何况他已经答应了离婚。
这通电话是索索让他打的,不是他别有用心,严则应该不会生气吧。
温浔安忍不住揣测那边接起来的反应,甚至隐隐带着期待。
他也很想听严则的声音。
虽然他没有发烧生病。
温浔安万万没料到严则会不接。
他一直等电话响到最后,听见那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才死心掐断。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表情笑出来的,可能比哭还难看。
温浔安听见自己跟索索说:“你看吧,爸爸睡了,听不到手机响,我们明天再打,你乖点儿。”
可是他最清楚不过,严则是不可能听不见。
最近的一次,苗寨那天早上,那么微小的震动他都能秒醒,何况响了这么多声。
好在索索没再闹,接受了这个理由,靠着温浔安哼唧了一会儿,睡着了。
索索一睡,温浔安耳边安静能听见呼吸声。
十多分钟前他被索索闹得最崩溃的时候,他渴求这种安静,现在反而让他难受。
夜深人静,在空旷黑暗的环境里,最易滋生灰色情绪。
从大厅门口吹进来的寒风,一阵一阵往温浔安身上扑,他冷得开始全身麻木,唯有怀里的索索是唯一热源,但他怕身上的寒气冻着他,不敢抱太紧。
原来生活中没有严则存在是这种感觉。
原来严则一个人照顾孩子,需要付出这么多精力和时间,他今晚经历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严则这七年对他们这个家庭的付出,在他这里一直以来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直到今晚才具象化地摆在他面前。
七年了,单身生活久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
以后他一个人带着索索生活,肯定比七年前他单身时热闹,也比那时孤独。
比如像今晚这样。
总要习惯的。
要学会习惯。
温浔安仰头看头顶的天花板,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