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手阔步回到观星殿,他再次扯着嗓子吼道:“程从衍,孤要跟你商量个事情……你怎么坐起来了?”
躺够了的程渺渺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手捧一本《史记》,在等他回来。
“臣躺累了。”
“那你手……”
“太子殿下放心,臣不会将手受伤的真实缘故说出去的。”
她放下书,右手握住受伤的左手手腕,白晃晃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包裹住不大的手掌,撑起来臃肿又笨重,手掌每动一下,江照翊的心就跟着牵动一下。
“你你你你识相就好,你赶紧躺下休息!”江照翊说着就要亲自去扶她,程渺渺突然往上伸直了手臂,道:“臣话还没说完,不过臣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江照翊顿住。
“殿下从今往后,不得再像今日这般待臣。”她心有戚戚,小孩子还是得立好规矩才行。
江照翊果然跳脚:“你敢给孤定规矩了?”
程渺渺晃晃自己臃肿的左手,缠着纱布在江照翊眼前,格外显眼。
后者忍辱负重,终是选择了缄声。
“还有,臣是您的伴读,皇后娘娘曾告诉臣,要时刻心中有您,要时刻督促您,提醒您,让您所有为,有所不为,所以,从今往后,臣可能会时不时对殿下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情来,不过那都是为了提醒殿下,为了殿下好,望殿下,千万海涵。”
“还、有、呢?”江照翊面部已经开始逐渐扭曲。
“还有……臣暂时还没想好,不过臣想殿下一定是会答应的,是吧?”
肥胖臃肿的小手在那晃来又晃去,晃来又晃去,江照翊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
“殿下,世子,芙蓉糕来了。”玉莺恰端着碟子进来。
江照翊气忿:“拿出去喂狗!”
“啊?”玉莺愣了一愣。
程渺渺心快嘴也快:“殿下说他要吃。”
“程从衍!”
“臣在!”
四目相对,空气中噼里啪啦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火焰。
程渺渺动作没停,爬起来从玉莺碟子里捻了块芙蓉糕送进自己嘴里。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么好吃的东西,殿下缘何要浪费?臣谢太子殿下赏赐。”她吃的津津有味,模样狗腿,且感恩戴德。
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江照翊不得不偃旗息鼓,自己也吃了一块,以示对她的大不敬之原谅。
空气中氛围很是古怪,玉莺惴惴不敢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悄悄放下碟子,自己退了出去。
而更古怪的,是自那之后,每日天刚蒙蒙亮,程世子就敢去喊太子殿下起床读书,起不来,她便坐在他的床前读给他听。
通常读了没多久,太子殿下就会暴躁地起身了。
是,暴躁地起身,却并未治程世子的罪,也并未苛责于她。
而后便更魔幻了。
起床后的太子殿下穿衣洗漱,用过早膳,而后便开始同程世子一起读书!
清晨的太子书房中常传来两道琅琅读书声,只不过一道清脆,一道慵懒,一道激情澎湃,一道昏昏欲睡。
江照翊是真的困了,有程从衍在的这几天,他天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猪晚,也得亏太师要再过两日才来给他们上课,不然他在太师的课上,非得睡过去不可。
“孤累了!”
早上起来不过念了一刻钟的书,他就受不了了,甩了课本拿腔拿调要起身。
程渺渺重重咳了两下,摸了摸还缠在手上的硬梆梆的纱布,道:“今日似乎杜太医要来替臣换药。”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这破手究竟还要几日才能好?”他粗喘两下,很没骨气地坐了回去。
等你手好了,他想,程从衍,孤再也不会惯着你!
“臣也不知,但听杜太医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怕不是起码要一百天才行。”
一百天,他怕不是早被逼疯了!
江照翊信以为真,又气又急:“你!”
“臣怎么了?”
程渺渺嫩白小脸转了过来,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这小屁孩。
小屁孩憋了又憋,憋了又憋,脸涨成了猪肝色,气急败坏:“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娇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