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丹丹直起腰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目光如寒冰,狠狠剐了江小满一眼。 转身走开的时候,她一脚踢开了江小满的书包,用力过猛,书包弹起砸中司迦南的小腿。 “我操。”周昆忍无可忍,“你这人怎么这样?南哥看你是个女的,下不去手打你,你他妈这么不识好歹,这次南哥让你走,我都不答应。” 周昆走到江小满身边,一副伸张正义的样子:“江小满,你打回去!我保证他们谁也不敢动你。” 周昆说完,下意识看了看司迦南,征询他的意见。 司迦南冷着脸,并未表示反对。 而江小满却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昆看她不想动手,和李思源、程明耀商量,想教训齐丹丹一下,然而,他们也下不去手,毕竟是女生,力量悬殊,真动手他们觉得丢人。 周昆灵光一闪,对着那几个小混混说:“你们,一人扇她一耳光,这事就算完,否则你们谁也走不了。” 李思源和程明耀附和周昆的话,司迦南默许。 除齐兵之外,其他几人交换了下眼神,犹豫,惶恐。 周昆直接拎了一根棒球棒过去,一个个把他们戳到齐丹丹面前。 “动手,给我扇她。” 啪—— 有人承受不了压力,想早点了事回家,于是先动了手。 接着,第二个耳光,第三个,第四个…… 一开始,齐丹丹还咬着嘴唇,一脸倨傲,不肯服软,最后实在是太疼了,一侧脸颊都被打肿了,她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 江小满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无聊透顶,齐丹丹的哭声让她心烦气躁。 “行了,周昆,让她走吧。”她说。 周昆看向司迦南,司迦南说:“听她的。” …… “牛逼。” “真爽。” “爽个屁,真揍瘪三的一顿,那才叫爽呢。” “你懂个蛋,气势上战胜他们,赢得高级。没看那帮怂逼都要吓尿了吗?” “……” 如此声势浩大的群架,他们都是第一次参与,虽然没交上手,却也够让人激动的。 周昆把校服短袖卷到肩膀上,摩拳擦掌对司迦南说:“南哥,你干嘛放他们走啊,好歹也让我施展几下,我浑身是劲没地儿用。” 程明耀擂一下他的肩:“还是算了吧,单挑你都挑不过我,到时打起来,还得哥哥我保护你。” 周昆不服,伸长手臂对程明耀勾勾手指:“来,练练,我让你们一块上。” 李思源跳起来,勾住他的脖子:“丫的都走了,你倒耍起威风来了。” 一群人哄笑起来,助兴似地挥舞起手里的羽毛球拍、棒球棍、桌子腿什么的,巷子里热闹如菜市场。 此刻司迦南恢复冷静,看对他们挥挥手:“别嚷嚷了,赶紧散了。”万一把警察招来,或者给学校领导知道了,没他们好果子吃。 周昆看他一脸严肃,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示意大家保持安静,然后问司迦南说:“那我们先回家了?改天再约。” 司迦南点头。 周昆问:“你呢?” 司迦南下意识看了看江小满,说:“我还有事。”又转头对田淇淇说:“你也先走吧,我和江小满谈谈。” 田淇淇对江小满眨眨眼,然后略显羞涩地对程明耀笑了一下,转身往巷子口走去。程明耀和周昆他们也慢慢走过去,跟在田淇淇身后。看上去就像一群少年跟着一个少女在夕 阳下散步,或者给她当护花使者,夕阳洒下来给他们披上一身金光,看上去十分美好。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司迦南才倒吸着气捂着手臂靠墙坐下,抬起手肘看看:“操,都发青了,疼死我了。” 江小满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转头看着他:“我看你刚才打架挺猛的,别人几乎近不了你的身,怎么你伤着了吗?” 司迦南顺势把衣摆拉高抹一把脸:“就是太猛了,被自己误伤了。有一个家伙也挺猛的,差点没踹到我要害。” 拎着衣服前襟扇扇风,歪着头看她:“你呢,受伤没?要不要哥哥帮你检查下,或者陪你去医院?” 江小满瘪瘪嘴:“本来我挺感动的,你偏要来耍流氓。我这刚跳出狼窝,又进了虎口。” 司迦南颇不服气:“那几个瘪三怎么能跟我比呢,我就算是流氓,也是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流氓,一个让你赏心悦目的流氓,对不对?” 江小满瞥着他,忽然发现他耳边头发上黏着什么东西,黏糊糊,湿漉漉。 “你这里是什么?”她从包里拿出纸巾,裹住那一绺头发,轻轻捻一捻,暗红色的血渍染红纸巾。 江小满心一抖,单膝跪在他身边,凑近,双手扶着他的头,慌乱扒开头发:“你头上流血了吗?” 没有伤口,到处都没有。 松一口气,坐回去。 司迦南深深望进她眼睛里,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他勾唇一笑,有点坏,又有点暖:“你这么担心我,还说没看上我。” 江小满问:“那你这血哪来的?是不是把人给打坏了?” “有个人鼻子被我打歪了,大概血甩我头上了吧。”他提提裤脚,岔开双腿,手肘撑在腿上,微微含着胸,有一种少年特有的满不在乎和洒脱,“打架嘛,不挂点彩,怎么叫打架。没事,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江小满望他一眼,转回去,头靠着墙,望着某处发呆。 司迦南转头,漆黑的眼睛凝视她:“诶,说真的,你真的没看上我吗?我不是很帅吗?” 江小满不搭理他,视线一转,望着对面墙上爬山虎叶子在风中摇曳,墙的上空,一盘油彩打翻了,姹紫嫣红倾洒半边天。 司迦南看她半天不说话,撞撞她的肩:“诶,想什么呢?” 江小满没有看他,一脸神往,嘴角一抹笑意:“没想什么,看风景呢。你看,那里很美,是不是?” 他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确实很美,但不及她的微笑。 两人好久不再说话。 江小满凝望美丽的天空,心里默默想着,能看到这样的美景,真好;能认识他,真好。 安静的小巷子,浓翠的爬墙虎,清风,夕阳,少年,这一切,真好。 江小满心里充满透明泡泡,饱胀,又轻盈。 她听见少年问:“我头发搞脏了,你要不要帮我洗洗?” 她抬下巴指指不远处的理发店,说:“请你洗头去?” 司迦南看过去,三色灯箱旋转,光芒璀璨,他说:“不要,我的头不能随便让人摸。” 德行。 江小满不由好笑地弯弯唇角。 天色昏黄,美丽的画卷也渐渐淡了。 该回家了。 江小满起身拎起书包,拍拍上面的灰尘,脏了的地方灰扑扑的,已经拍打不干净,她单肩背着,像背着一团灰扑扑的包裹,那里面装着她灰扑扑的过往。 司迦南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万一齐丹丹他们半路再埋伏她,那就真的叫天天不应。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公交站,暮色降临,公交车亮着灯靠站,人们争先恐后挤上车,他们俩落在后面,司迦南一手托着她的书包,一手扶着她的手臂,一种本能的保护,很自然 ,他们谁也没觉得别扭。 没有座位,他们挤到靠后门的窗边,他让她靠窗站着,自己站在外面,挡住拥挤的人群,为她辟出一角安宁。 江小满侧身而立,一手抓着座位扶手,一手扶住窗沿,转头望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店铺和茂盛的行道树一闪而过。 公交车颠簸,她身形一晃,肩头擦过他胸口,立刻站稳,若无其事继续看向窗外。 司迦南垂眸,女生的侧脸白皙光洁,满满胶原蛋白,奶包一样诱人,真想咬一口。 公交车纵入城市深处,没入黑夜,车厢内光线昏暗,窗外霓虹光影自车窗上流过,也映在她脸上,倏忽滑过,让她看上去有些朦胧和遥远。 有那么一瞬,他想再靠她近一点,想伸手揽住她,让她依偎在自己胸口,给她依靠,给她温暖与力量。 晃晃悠悠,车子停了又走,下了一些人,又上来一些,车厢里始终拥挤,他们始终保持原本的姿势和距离,各自沉默,没有任何交流。 到了离她家最近的站点,她抬头对他微笑一下,说:“到了,我们下车吧。” 司迦南眼睛澄澈看着她,说:“好。” 初秋的夜晚,路灯昏黄,风有些凉,有烤红薯和烤香肠的味道飘来,勾人食欲。 江小满停住脚步,转身面对他:“我请你吃饭吧。” 司迦南两手揣在兜里,左右看看,附近饭馆不少,各色吃食很丰富,他说:“我请你吧,我不是长得比较帅吗,说不定可以刷脸。” 江小满没忍住噗嗤笑了:“我请。” 司迦南愣了下,她笑起来真是好看,有点小羞涩,又有点甜美,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笑容,第一次因为这样的笑容而清清楚楚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以至于多年后,江小满成 了舞台上最闪亮的星,成了他家户口本上的女主人,成了他孩子的妈,他印象深刻的仍是这个晚上,她比星光更亮更美的笑容。 “好,你是大佬,你请。” “说什么呀你。”这称呼怪怪的,好像她是女金刚。 “说你有个性啊。难道你不知道吗,自从那次烧烤大院一役,你的光辉形象就永远烙印在了人们心目中。” 江小满单手勾着书包带,慢悠悠走在他身边,莞尔:“这么说,我是江姐,女英雄。” “是董存瑞,勇炸碉堡。”司迦南想到齐丹丹那张招人厌憎的脸,颇有点义愤填膺。 小广场边,有个卖浆面条的摊子,树下摆着圆桌和小凳子,风一吹,一股浓郁的香味瞟过来。司迦南循着香味就过去了,要了两碗浆面条,又买了俩肉夹馍。浆面条上有香菜 和花生碎,他不爱吃,都挑到江小满碗里。 两人头抵头,吃完了饭,起身继续往前走,到了小区门口,江小满收到妈妈发来的短信,有事晚归,让她早点睡觉。 司迦南跑去旁边小卖部买了饮料回来,跟她道别。 江小满没说话,见他抬脚要走,忽然莫名其妙说:“要不,我给你把头洗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