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城封印位于骆城最偏远的沙漠之中,此处黄沙漫天,人迹罕至,偶有大风,卷起无数尘土,遮天蔽日,黄沙迷得人睁不开眼。
白宁收回青鸾,与文酒一同落在地面。
此时周遭已有不少修士开始准备立阵事宜,沉音宗关于立阵,有专门的心法。
白宁并非沉音宗弟子,暂且帮不上忙,便在一旁为他们护法。
文酒本要过去帮忙,忽的想起什么,侧头看了白宁一眼。
文酒犹豫了片刻,忽然道:“其实说到底,文姨也只是想让你高高兴兴的。”
白宁微愣,一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文酒这才转身,往封印中心而去。
白宁站在沙丘上目送她,良久,堪堪敛眉,掩下心底的情绪。
文酒这些年护着她,如姊如母,她何尝不知文酒待自己的一片真心。
可事关季言……
白宁轻轻叹了口气。
文酒精通卜算之术,可窥阴阳,辨善恶,白宁隐约能猜到,文酒抗拒她与季言的婚事,必然与卜算结果脱不了干系。
也许未来会发生什么,她与季言之间生出些什么恩怨。
白宁望着天际的云,没有说话。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从没放在过心上。
那是未来的事情,与如今尚且还隔了不知多少光阴,她不愿想太多,影响了两人现在的情意。
毕竟没有什么,比当下的时光更加重要。
偶有长风起,吹动鬓角的发,白宁长长呼出一口气。
而且,就算真到了那一日,也没什么。
不过是分道扬镳罢了。
她这半生,确然没有选择喜欢谁的权利,心动了就是心动了,无论因为什么原因。
可无法被任何人剥夺的是,真到了分离的那一日,她有权决定,自己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这份情谊。
或是死缠烂打,求个破镜重圆,或是好聚好散,留个体面退场。
各有利弊,像是一盘棋。
有人进退得当步步为营,只求摘得最后胜利,但有的人,却只想在一局落幕,抚过棋盘上每一颗棋子时,满心满眼,未有悔意。
这两者并不分高低。
所以白宁选择后者。
她要好聚好散,未有悔意。
-
这几日骆城忽的下起了雨,阴雨连绵的好几日,整日见不到太阳。
院子里的三两只虞美人藏在绵绵细雨后头,羞羞怯怯的露出个大概的身形,色泽妖艳,像是美人抹了口脂后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殷红的唇瓣藏在蒙蒙水汽后,水汽浸润,形影模糊,叫人看一眼,便不舍得移开视线去。
聂梵这几日偶尔听到小厮提及封印那边传回的消息,大都说是一切顺遂,阵法已立,再过不久便会启程回来。
聂梵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的,好不容易盼到她们回城的日子,又突然遇上了这么一个大雨。
“听说今日原打算回来的,结果又下了雨,这时节御剑颇不方便,于是师兄们便盘算着,再驻留几日,等雨停了再回来。”
“这样啊,那岂不是还要等好几日?”
“是啊,谁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呢。”
……
聂梵看着宣纸上因心神不宁而写下的横七竖八的东西,将狼毫放置一边,拿起宣纸揉成团,面无表情的丢到地上。
他从未有哪一日如此厌恶下雨。
传闻人界晴雨天气有专司的神掌控,聂梵忿忿的拿着毛笔往宣纸上戳了戳,非要戳得毛笔笔头岔开,翘出几根顽劣的毛须。
他这才不甘心的停手。
莫要让他知道到底是哪个神仙在此处布雨,否则他非要去砸了那神仙的庙不可。
——叫他胡乱布雨!
-
于此同时,骆城顶上正在布雨的小神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啊湫、啊湫、啊湫!”
这三声喷嚏声音极大,惊得一旁布雷的神仙手一抖,三道雷声震天响。
“轰隆、轰隆、轰隆——”
布雷的神仙是个刚刚上任不久的小神,初初来此降雷本就紧张,被这雨神一吓,魂都没了一半,直到雷声降下,他才后知后觉是有人在打喷嚏。
“你吓我作甚。”数了数自己拢共降下的雷声,布雷的小神仙哭丧着脸:“此处布雷不过两下,你这三个喷嚏一来,吓得我布了三声,回去又要挨骂了。”
布雨的小神仙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也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周身有些凉,没忍住,见谅见谅。”
“你可别胡诌。”布雷的小神仙道:“咱们神仙哪里能感受到凉意,你当还是凡人呢。”
布雨的小神闻言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对哦——那我方才为何会打喷嚏?”
“我怎么知道!”
-
三声雷鸣过后,雨渐渐小了些,聂梵在屋子呆的心烦气闷,便撑了伞到院子里散心。
院里的虞美人沾了水,娇嫩的花瓣被雨水打得耷拉着头,看着和他一样,心情也很是不好。
聂梵蹲在虞美人面前,默默为它挡住了雨。
“你在想她吗。”他闷闷的开口,“我也很想她。”
虞美人静默不语,花瓣上有两滴晶莹的水珠。
“她恐怕不会想我。”
回想到白宁离别前头也不回,聂梵心里愈发气闷:“她的世界大着呢,什么天下大义,除魔卫道,都是她的天职。”
“她忙得厉害,哪有功夫顾及我。”
他说的正入神,撑着伞的手一动,伞边碰到一旁的枝叶,牵动虞美人晃了晃花枝,里头的水珠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