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卢靖朝的话,钱灵只能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却一时口拙找不到词安慰。倒是卢靖朝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心情由阴转晴,又和她聊起新兵连的事。
“对了,我最近去档案室查了之前受处分的案例,一般这种简单的通报批评处分没多大问题。去年有新兵忍不住把火柴和烟卷带进来的,千年有外出拉练夜不归宿的,写了检讨之后分配连队也没受多大影响,有个现在还进了机要处。”卢靖朝对钱灵抬抬下巴,“放心吧,日子久了大家都会忘记的,只要不再犯前程远大呢。”
钱灵双手护在胸前,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我只觉得很可惜,毕竟郝雯也不是故意的,但愿对她来说是个教训吧。”
“哪有那么多故意,在战场上,任何一个小错误都有可能丢性命,其实很多时候你们刘排长说的没错,就是他脾气太急了,也不懂得方法,所以这些年吃了不少亏,一直升不上去。”卢靖朝看着钱灵水嫩的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气横秋,忍不住咧嘴一笑,漏出一线珠贝般整齐洁白的牙齿。
“唉,我就好好在文工团呆着吧,待遇尚可又能做自己擅长的事,该知足了。对了,你之后怎么打算的?”
’“得过且过呗,几波人找我聊了好几次,现在还没定。有些人争取的倒也不是我本身,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很多时候计划的好好的,反倒之后事到临头措手不及起来。”卢靖朝幽幽的指了指办公室,“你这位搭档能量可不小,提干的事都能让林政委亲自过问。”
钱灵莞尔一笑,“这我倒是没主意,随他便吧。不过他嘴皮子功夫堪称一流,比电台的广播还标准流畅,我羡慕嫉妒恨都来不及。”
“嘴皮子功夫?那挺容易,我准备准备到时候给你个惊喜。”卢靖朝抬起手表看了眼,“不早了,我送你回营房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这光天化日的,给训练场上的同志看到多不好。”钱灵脸上一热,匆忙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迈着小碎步跑了。
卢靖朝眯眼看着她窈窕的背影一闪而过,百无聊赖的靠在墙头,闭着眼回忆起还没入伍的日子。在学校里是品学兼优的优秀学生,风云人物,人见人爱;在家属大院里也是众多阿姨叔叔夸赞的对象,不过迈进家门之后就不一样了。如果弟弟在家,继母就会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她只操持与弟弟相关的,对其余事情一概不闻不问;不过每次父亲回来她又会换上另一幅嘴脸,总是和和气气的问他要不要吃零食,还会把洗干净的衣服折好了挂进他的衣柜,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之前也跟父亲提到过想搬出去,没想到父亲不由分说就对他怒斥一番,说都是继母好脾气娇惯纵容的,一旦搬出去终日在外面野着就更没人管了。
钱灵好不容易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把最后一篇理论课的作业写完,为独唱表演做最后的排练。李团带着声乐老师来找过她几次,又为她挑选了演出服装——钱灵才刚入伍,军礼服还没发下来。商量以后李团决定把团里排演话剧用的一条水红色连衣裙借给她,到时候登台配上方头皮鞋,扎个俏丽的马尾辫,简洁又俏皮。
钱灵在军营里看腻了草绿色,对李团的安排大喜过望。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忍不住优雅的踮起脚尖转了个圈儿。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戏班子里饭都吃不饱,还得端茶倒水伺候师傅和那些名角。偶尔帮他们浆洗戏服,总想着什么时候也穿上一身在舞台上亮相就好了。”李团用羡幕的眼神打量着钱灵道。
“您是剧团出身?”钱灵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一直以为您是舞蹈演员来着。”
”不像是吧,我也觉得不像。当年在上海我是学刀马旦的,还没等到出师就解放了。我靠着身上的软功考上了解放军,又跟着队伍来了兰州,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李团笑盈盈的比划了个穆桂英挂帅的亮相动作,“学戏苦啊,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病死饿死被师傅打死家里都是不过问的。好在我比那一帮姐妹练得多,所以挨打少。”
钱灵点点头,乖乖退到帘子后头,换下了自己身上的苏联式软绸裙子。“腰有些大了,到时候拿别针别一下,袖子也得悄悄卷卷。”李团示意钱灵来了个上台的走位,又手把手开始调整起她的动作。
“现场会录像吗?”钱灵怯生生的问。
“我们哪有这个条件,摄像机只有北京那边才有,不过到时候会有人给你照相。对了,那天你得早点来,我找人给你化妆。”李团伸手勾勒着钱灵的眉眼,“你皮肤白,得多用些口脂和胭脂。”
钱灵想到昔日在年代剧里看到的猴子屁股似的化妆,觉得有些窘,忙不迭的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吧,不好意思给文工团的老师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