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苏子卿的说法来走,果然终于走下了山,面对山下陌生的路径,苏子卿点点李昭仁的肩:“仁儿,你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你叫仁儿叫上瘾了吧?”李昭仁眉毛跳了跳:“我八年未回京,在京中之前也是整日寒窗苦读不问世事,哪里知道该怎么走?” 苏子卿视线转了转,突然一个府邸的牌匾上,明晃晃的“贺府”两字撞入了眼底。 苏子卿两眼一亮,拉着李昭仁兴奋地奔了过去,“我们去那里!” 李昭仁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苏子卿扯着他袖子往一边奔,下意识地跟走跑,终于也是看见了那个府邸...... 李昭仁黑脸,一把扯过激动地要敲门的苏子卿,好在苏子卿还算知道分寸。因为夜深人静打扰他人实在是不像话,所以苏子卿敲的是小门,不然李昭仁恐怕得暴怒了。 李昭仁皱眉:“你干嘛?” “干嘛?当然是借这里暂住一宿啊。”苏子卿不以为然:“贺府是我太傅的府邸,孤堂堂一皇太女,他还敢不留我不成?” “你不嫌丢人吗?”李昭仁扯住又准备要敲门的苏子卿,怒吼。 “嘁,”苏子卿瞧了李昭仁一眼:“小皮脸,有什么可丢人的。” “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舍不下这个脸。”李昭仁偏头。 “那你就睡街上吧。”苏子卿甩了下袖,“孤现在两袖清风,你身上好像也没什么银子,不到贺府投宿还能怎么办?” 说着,便不管不顾地开始敲门。 “咯吱”一声,那门开了个缝隙,一个脑袋从缝隙里探了出来,看见是苏子卿,那老仆一愣。 苏子卿携了李昭仁的手,温然笑道:“孤沿途贪恋一路的风景,到晚时才发现自己已再难回去东宫,劳汝相告太傅,今日孤想暂住贺府一晚,可否?” 眼见苏子卿又恢复到了以往那风姿翩逸谈吐不凡的模样,李昭仁在心里好笑。刚才空无一人时苏子卿还一直疯疯癫癫不知所云的,现在到了人前,立刻就变得正儿八经了。装模作样这种事,她苏子卿要排第二,谁还敢排第一? 苏子卿应是没少来贺府,那老仆分明就是认识苏子卿的。听了她的话,老奴恭敬作了礼,就将苏子卿同李昭仁给邀入了府内。 一踏进了贺府,往里走了走,终于到了开扩处,就见里面假山叠嶂,藤萝掩映;数十杆修竹以招清风,一棵长松以挂明月;直道是清雅非常。 苏子卿其实并不喜欢这种雅致的摆设,她喜欢的是那种浩然的规模,甚至是豪迈。 那些修竹最好要多,随它们怎么长。竹子不同于别的花草,怎么摆也不会给人杂乱之感,就这么稀稀拉拉的几株,在她看来反失了种竹的初衷。到处铺满泥地,能让野草疯长,只用石头铺一些小路,以后就不用让人刻意去打扫落叶了。落叶归根,本就是人之常情。而草木苏子卿也喜欢弄些没花的灌木,唯一只有的花则是些细碎的野花,铺满一地,颜色清淡又不抢眼。平淡,朴实,看着多好。 苏子卿也不知道究竟是别人的品位太大众了,还是她的品位太特立独行了,反正她就是这样子做的。连李昭仁都说这东宫的摆设他还挺喜欢,觉得不矫情......想到这里,苏子卿不禁心生了一股与有荣焉之感。 不过这也不是她的地盘,苏子卿也不会强求别人按着她的喜好来改划他们自己的府邸。只是对这贺府的院子看一看,点点头,不作评判。 苏子卿正神思交汇间,迎面突然见一个素衫公子蹁跹而来,那身白衣...晃地苏子卿有些肝疼。这位兄台...太傅还在健在呢......你穿成这样子似乎不太好吧吧吧??? 没错。迎面向苏子卿走来的人,就是这贺府的少主人,在今天的宴会上,因醉酒而胡言乱语了一通的贺云淮。 等人走近,苏子卿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人穿的是中衣,这才是白色的。好罢,她没看清就冤枉了这位兄台,是她不对。 只是...一个正常人,真的会在仲秋时节的晚上,只穿着身中衣就在院子里乱晃么...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苏子卿又开始肝疼了。 那个方才开门的老仆向贺云淮走过去,恭敬地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告诉贺云淮苏子卿来这里的原因和目的。贺云淮点点头,而后徐徐走了上前。 贺云淮轻笑一声,尔后道:“殿下竟然会在半夜就光临了寒舍呢,真是稀客呀。” “叨扰了,叨扰了。原本孤也不想的,只是仁儿体弱...已经受不住这行路的疲惫,一时又走不到东宫,孤只得厚着脸皮来求见太傅,还望贺公子体谅。”苏子卿似是不好意思般点点头,脸上却不见羞赧。把厚脸皮这个词诠释了个彻彻底底。 李昭仁的脸同而僵了个彻彻底底。 贺云淮笑着摇首:“怎会?殿下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我年谊世好,家父又同为我俩之师,咱俩之间早已如同至亲骨肉一般。那些客气的话,就万万莫要再说了。” 苏子卿一阵恶寒...见过搭关系的,没见过这么搭关系的......但也没有反驳,而是笑容以对,手一扬:“既如此,那么孤便不再客气了,免得贺兄觉得孤是有意疏远了尔。贺府可还有空房?如有,那么便劳烦公子。若没有,那么孤也不便叨扰了。孤也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只要房间干净就好。” “府内空余厢房甚多,也备有不少空房,待我教人拾掇出两间给二位。”贺云淮道,然后伸手指挥下人,苏子卿连忙出声:“一间足矣,一间足矣,贺公子不用这么麻烦。” 看着贺云淮皱了皱眉头,苏子卿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苏子卿早看出来了,这贺云淮对李昭仁的不善,满脸都写着“殿下怎么可以跟那种低贱的庶子住在一个房间”。 苏子卿不明白,庶子怎么了?就算李昭仁名义上是庶子,可他为大晏冲锋陷阵驰聘沙场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吗?一个对这种细节都斤斤计较的人,还担着什么“第一世家公子”之名。想到这里,苏子卿摇头笑了笑。 似是对苏子卿情绪上的动荡有了知觉,这回贺云淮没有再问,而是令下人去准备了房间。当贺云淮将苏子卿引至一间还算雅致的厢房外后,苏子卿招手道一声“谢了”,然后拉着李昭仁便要进去。 贺云淮连忙拦住。 “我已经让人给李公子准备好了另一个房间了,殿下您......” 贺云淮脸上,带着丝刻意而又恰到好处的尴尬和迟疑。即不显慌乱,也让苏子卿不好无视他。苏子卿装作不解其意地样子对贺云淮笑笑:“无妨,让仁儿跟孤一个房间罢。”然后转头对向身后的李昭仁:“仁儿,随孤进屋。” 李昭仁下意识要抽回手,但苏子卿握地太紧,要是真抽回来,恐怕连她也要带在了地上,只能无奈放弃。就问:“进屋做甚?” “长夜漫漫,何其枯燥无聊,当然是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来消遣时光啊!”苏子卿说地理直气壮:“孤今夜非得再次大战三百回合不可!” 苏子卿漫不经心瞟了贺云淮一眼,发现他脸上的得体笑容竟出现了裂痕,斑斓无尽,让苏子卿好不纳闷。自己跟李昭仁要如何如何,能关他什么事?贺云淮干嘛一幅被打击到了的表情? 贺云淮愣愣看着苏子卿,讷讷道:“殿下和李公子这是要......” “唉,”苏子卿一副大家都懂的表情,“贺公子以为我们能做什么?自然是干正事了。” 看着贺云淮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那身白衣在身,小模样说不出的楚楚可怜,苏子卿脸上一幅动了恻隐之心的样子,嘴里说的却是:“怎么?贺公子难道还想加入我们不成,那一起进来啊,我没意见,多多益善么。” 在贺云淮还在面红纠结中,苏子卿淡定地笑着。拉着李昭仁,往后踱了踱步,随即一脸淡然地伸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苏子卿合上门,对着李昭仁眨眨眼:“这贺云淮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脸红,明明我什么害羞的事都没干,也都要被他的红脸弄地不好意思了。好在孤把门一关,就看不见了。” 李昭仁嫌恶:“你还好意思说,你方才说的,那什么,加入我们?还干些有意义的事?到底是何居心?” “哈?我怎么了?”苏子卿摸摸脑袋。 “你还说!”李昭仁又羞又怒:“什么再大战三百回合,简直胡说八道!我,我什么时候跟你......” 苏子卿脸现无辜:“你做什么要弄出那副表情,那种事又不丢脸。昨晚我俩本来就是奋斗到深夜的呀!我们做的本来就是有意义的事么。我哪里胡说八道了?” 越听着,李昭仁越觉得不对劲:“那你说的那件事是......” 苏子卿歪歪头,一摊手:“下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