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赖于赵震走前曾在陈家伙计中教过一阵长枪阵,他们走起来时还多少有一些威势。
登州水城四处都是流民,他们刚刚洗劫过吕直和秦士英的府邸,有人正捧着个大花瓶在那傻乐,有人使劲往身上套着女人的衣服,那衣服上分明还带着鲜红的血迹。
看着一群衣甲鲜明的士卒不急不徐地逼近,流民们有些惊讶,抱着自己的战利品就想往城外跑。
但是那伙人显然对自己视而不见,直愣愣地冲着秦士英府邸而去,刚走到门口,赵震就皱起了眉头。
大门后的地面上,鲜血已经结成了红色的冰,上面还有流民正为了一床棉被互相厮打!
这样的场面并不鲜见,门口处横七竖八倒着尸体,里面既有被剥光了衣服的秦家仆役,也有身上缠着破布的辽东流民。
古人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这乱世中的人命也太贱了。
一块绸布、一件棉衣、一只金钗、一块银锭,秦士英的府邸就像是迷人心智的魔窟,让这些平日里还称兄道弟的流民居然自相残杀。
赵震猛然想起了孙传庭围剿李自成时经典的先胜后败,明明官军已经击溃流寇,可是李自成命人抛洒银子铜钱。
结果官兵纷纷弯腰拾取,使得阵型大乱,李自成率领三堵墙回身猛攻,打得孙传庭大败。
回头看看自己带着的这千把号人,除了自带鄙夷之色的陈家伙计,就是那八百被陈立三接济了大半个月的流民,也有人眼中露出了掩饰不住的贪婪。
足粮,足饷,外加成熟的军队管理看来才是能够保持军律的根本啊。
“告诉里面的人,一刻钟之内不到宅子门外的人,格杀勿论。”赵震冷声喝道。
秦耀祖被他留在那里看守府库,一直领着陈家伙计的黄胡子便领命入内。
止乱也好,立威也好,杀鸡儆猴也好,总之赵震要让跟着自己的人杀人。
让他们不但从身上的衣甲,还是对自身地位的认识,都要架起他们这个团队的凝聚力。
秦家府邸门口,被搬出来的尸体摆成了长长一排,秦家人一列,流民一列,而秦府里还不时传出负隅顽抗者的怒吼。
秦家人的尸体很多都是残肢断臂,年轻女性的尸身皆都不著寸缕,陈立三强撑着摇晃的身子,把自己身上的棉袍盖在她们身上。
“赵先生,小老儿听说是你说耿将军起事,你可料到今日之局面?”陈立三低沉的声音,略微有一些颤抖。
赵震直视老人有些充血的眼睛,悠悠说道:“东家,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说动上位者,耿将军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陈立三努力抬起手,指着宅门口排成两列、着甲持枪的士兵,冷冷笑道:“那按先生的意思,小老儿如今也要顺势而为吗?”
“那在下就要称呼一声陈帅了!”赵震突然退后一步,躬身抱拳道。
陈立三却绕开他的正面,在他耳边悠悠说道:“吾欲做子贡,你却偏要让我当郭子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