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忆云叹着气,看着林序,每个人在都有一段伤,可是每个人也都在努力的顽强的活着,若不是今天晚上的谈话,她又怎么会知道温文尔雅的林序心中也有创伤,提到自己的父亲时,眼神里面也会流露出些狠厉。 山间一阵风吹过,冷气激灵了她一下,她此刻才意识到,此刻天色已暗,他们爬上来的时候太阳还未完全落山,多少还算是能看清,可是这个时候,天上只有月亮能发出一些淡淡的光,地上的一些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根本就什么也看不清,石壁还有些滑,这个时候贸然摸着黑下去,无异于活的不耐烦了。 她心想着,林序既然带她上来,就一定知道这个时候要怎么下去,心中也就宽慰些,问他:“林序,咱们怎么下去啊?这个时候天这么黑,什么也看不清。” 她想象中的场景是,林序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表示一切都包在他身上,一定有办法可以下去的。 不过,这场景并没有出现。 她话说完,看着林序的反应,他也只是在一边坐着眼睛中渐渐蒙上一丝丝的迷茫,略显无辜的眨眨眼,却久久不发声。 陆忆云沮丧的说道:“你该不会是也没有办法吧?” 林序的嘴抿成一条线,目光有些闪躲。 陆忆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已经不仅仅是沮丧了,而是惊吓,“你真的没办法?那你以前大半夜的来这里都是怎么下去的?” 他低眉敛目,声音软软的,带着无辜的音调,让人不忍苛责,“我……我都是在这看一晚上星星,都是等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下去……” 陆忆云歪着脑袋,眉心拢在一起,嘴巴半张,“什么?第二天下去,那怎么能行?” 林序慌张的这时候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这时候下去真的有些危险。” 她丧气的垂下了头,自暴自弃一样干脆平躺在了地上,“这地上没有蛇吧?” “我倒是从没见到过蛇。” “那就好,我最怕的就是这东西了,没有蛇就一切都好说。” 林序脱下宽大的外袍,摊在地面上,把陆忆云拉了过来,说:“地面上还是有寒气的,女孩子不要随便躺,你在这先休息下吧。” “那你怎么办?” “我没关系的啊,我坐着就好,反正只是一夜而已。” 她打着哈欠,困意袭来,实在是难以坚持住,“那好吧,不过林序,你也不要太勉强,你要是困了把我推醒就行,后半夜让我熬夜也是可以的,我睡一会儿就好。”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她刚刚一闭眼就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恍惚间耳边好像听到了林序的声音,她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林序说的,也许也只是自己在梦里面自己梦到的。 “对不起……”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也不算是太对不起啦,好歹今晚还有如此美丽的星空相伴,这样的夜色见到也不算是遗憾。 林序将地上衣服的另外一侧盖在了陆忆云的身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她,眼里有着千言万语的复杂情绪。 第二日太阳刚刚出了山头,散出第一束光的时候,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可能是因为睡在地面上的缘故,整个人的骨头就像是散了架一般,浑身不得劲,一睁眼就看见了林序站在山头间,整个人逆着光,气宇不凡,脊背挺直的站着,他手臂上还立着一只幼鹰。 幼鹰才刚刚羽翼丰满,体型不算大,机警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白里泛黑,嘴巴上的利喙如勾子一般,忽地扑动着翅膀,向蔚蓝的天空直冲冲的刺去,在空中翱翔悬于他们的头顶之上,翰飞戾天,骨劲气猛。 她到林序的身边,惊讶道:“这是你养的鹰?” 他点点头。 她从心底发出赞叹,“林序,你也太厉害了吧。” 她实在想象不到,他那样文气谦和的人,身边居然会有一只凶猛无比的鹰,这个人平静温柔的皮囊之下,还是有一颗五彩斑斓的心。 他笑笑,“机缘巧合而已,这世界上本来就是有太多的机缘巧合,就像是我们遇见,不也是一样。” 他吹了一声口哨,鹰鸣长空,盘旋一圈又落在了他的手臂上面,林序摸了摸鹰的羽毛,问她:“你要不要摸一下?” “我?可以吗?它会不会也像是你家院里的那条小黑狗一样,很讨厌我啊?” “你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呢?” “试一试就有可能被啄啊。” “放心,不会的。” 她想了想,毕竟摸一下老鹰的机会可不多,要是被啄一下就啄一下吧,便上前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跟着林序刚刚摸羽毛的样子轻轻的从上而下抚摸着。 老鹰的羽毛摸起来触感有些不一样呢,它的羽毛较为粗粝坚硬,构成了它有力翱翔的翅膀。那鹰的脖子四处转动着,完全不在意在它背上抚摸的是林序还是陆忆云。 她惊喜的收回了手,展露笑颜。 “你看,我就说不会有问题的吧。” 林序手向上一抬,鹰展翅高飞,直冲云端,伴随着惊空遏云的一声鹰唳,最后消失在茫茫的山雾之中。 林序抬眼望着远方,眼中似有万物一般宽阔,“忆云,我们走吧。” 和林序在山上待了一夜的后果就是,回到了谷内,受到了大家集体审判的质问和八卦的眼神。 第一个不干的就是林序的童养媳,乐灵小女子是也。这一早她就兴冲冲的推开林宅的门,结果空无一人,她就坐在院里的秋千上等着,等来的居然是她的林序哥哥和那个狐狸精有说有笑的一起推门而入。 她看着陆忆云的眼神就像是穿云箭一般,嗖嗖的往她身上射,陆忆云躲闪着她的目光,心中一阵发虚,竟然真的有一种和别人的老公厮混结果被正房逮着正着的感觉。 小丫头带着哭腔,“林序哥哥,你们两个!” “乐灵你不要误会,我们其实……” 她对着陆忆云尖声的喊着,“你闭嘴,呜呜呜,林序哥哥你带着她出去玩一晚上,都不带着我……” 陆忆云摆摆手,赶紧说道:“我发誓,我们两个没有做一点对不起你的事情。” 乐灵的眼神更加的锐利起来,还带着一丝丝的审视,“我只是说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去玩一晚上!不过,你说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一定有问题!你说你说,你把我的林序哥哥怎么样了,我林序哥哥这朵娇花是不是就被你辣手摧花了?” 眼看着乐灵的心里防线马上就要崩溃,陆忆云慌张的看向林序,向他求助。 林序笑着过来,摸了摸乐灵的头,说道:“我是和忆云姐姐去山里面给乐灵采了些野花啊。” 乐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泪珠子却没落下来一颗,“你……你骗人。” “哎?我有吗?那这个是什么?”倏然,不知道林序从哪里变了出来一束黄白相间的小野花,还夹着些狗尾巴草点缀着,伸到了乐灵面前,“你看,林序哥哥有没有骗你?” 陆忆云在一旁看呆,林序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还带着这么一束野花?这小丫头油盐不进竟然就被他三言两语的哄好了,以林序这样的才情相貌,若是出了山,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只怕是到时候乐灵童养媳的身份就要不保。 乐灵手里捧着花,手勾着他的脖子,喜笑颜开,装模作样的抹了把本来就没有的眼泪,用力的嗅了嗅。 陆忆云本来不想打扰他们俩,准备离开的时候,乐灵突然叫住了她,“喂!你等下。” “有事?” “那个坏女人,就是江羡,她说要你去她那看看你的那个男人。” 陆忆云脸瞬间就涨红,我的那个男人,这还真是怎么听怎么奇怪的称呼,她本来是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想着这种小屁孩说了她也不一定明白,干脆就直接走掉。 到了江羡那边,看见吴一西正在江羡的院里面给她的花浇水,见到陆忆云,吴一西颔首点头道:“陆姑娘。” “吴大哥,你好,我是来看阿朗。” “哦,顾公子就在药房旁边的那间房中。” “辛苦吴大哥了。” 吴一西笑笑,“不要紧的。不过,我有些不明白,既然陆姑娘带着顾公子来这里是来求医诊治失忆症,为何不愿意继续下去了呢?” “羡姐和我说,她这种方法对阿朗的身体损耗太大了,何况到了最后她还打算用毒来试,这好死不如赖活着,起码失忆的活着还有一口气,万一失忆治是治好了,但是刚想起来一切人就没了,那又有什么意义。” “看来陆姑娘是对吴某的医术有些偏见。” “不不不,吴大哥,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知道你们都是很厉害的人物,但是哪怕只有一点点令阿朗陷入危险的可能,我觉得那都是不值的,我不愿意让他做到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我的问题,并不是我怀疑你们的水平,你可千万不要介意呀。” 吴一西端正的站着,沉声道:“吴某并没有介意,相反,吴某敬佩姑娘,顾公子有陆姑娘如此真心待之,相陪相伴,令人羡慕。” 门里传来嘲讽的声音,“你既然如此羡慕大可也去找个对你真心相伴的赵姑娘,张姑娘李姑娘什么的啊。” 江羡从里面走出来,白眼了一眼吴一西,嘴里哼了一声。 吴一西轻咳了一声,正色道:“阿羡你不要误会……” “哎哎哎,停下,你不用和我有任何的解释,我也不想听,继续浇你的花吧。” 吴一西忍住,脊背挺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陆忆云心想,这么好脾气的男人,江羡若是错过他日一定会后悔的。 她进屋去瞧了阿朗,此刻的阿朗卸掉了平日里狂傲不羁的模样,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倒是别有一种病态之美,陆忆云不晓得江羡到底做了什么,她的药竟然如此厉害,把一向无所不能的阿朗折腾成现在这个模样,他的意识还是时有时无,在混沌与清醒中左右徘徊。 陆忆云不知,这些并非是毫无作用,在梦里面,他看见了一副场景。 他的怀里面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梦里面的这个场景一直在快速的旋转着,转的他的头晕恶心心慌,也看不清那到底是哪,他怀里的那个那人是谁,那男人是他杀的吗?可他为什么感到一股莫名的悲伤,却还抱着他呢,他一直努力的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全是枉然。 江羡和吴一西站在一起,蹙眉,说道:“照顾公子的身体来说,应该早就醒过来了,可是他一直不清醒,不一定是药的原因了。” “那是什么?” 吴一西答道:“我猜,很有可能是他想到了些什么,沉浸在一个梦里,强迫着自己不醒过来。如此看来,阿羡药物还是有作用的,若是继续下去,或许可成。” 陆忆云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说道:“不不不,就这样吧,他现在久久不醒,不会有危险吧?” 江羡摇了摇头,“危险倒是没有什么,不过我这费劲半天,结果却没成功,半途而废的滋味真的难受。”江羡眼中燃起不甘心的小火苗,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说道:“对了,忆云妹子,他做梦的时候说过两句梦话,我没听明白。他说了句什么……要报仇……杀了什么……什么哥之类的……哎呀断断续续的,我也没听太懂,他这是要杀了他哥吗?我昨晚本来想找你,结果也没找到,林序也不在,你到底去了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