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罗珏说让朱瑶彧在新的县令来之前暂代县令一职,许多人不赞同,但他们不敢直言,生怕沈罗珏不高兴,把他们也给关了。
沈罗珏不管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只要不违背她的命令就行了,至于这些心面不一的官员会不会好好干活,那全看朱瑶彧的本事。
若朱瑶彧连个县衙都管不好,沈罗珏就要另外寻觅新的小伙伴了。
朱瑶彧没做过县令,不过她自小在大家族中长大,身边都是为官做宰的人,耳濡目染之下对此道还算精通,知道这些人并不服她,但她并不急,她打算先烧三把火,第一把火烧在户籍上。
朱瑶彧当天下午就领着人去查户籍,一一对照去了,打算将紫罗县的村子以及人口都摸清楚。
紫罗县治下共有十个村子,距离都不远,从这上面看,紫罗县实在是小的可怜,村子的在册人口大概是一千六百人,朱瑶彧核实后发现,去年登记的人口,今年已经十不存一了。
不过是一年时间,十个村子八个都已经了无人烟,剩下两个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因为人少,朱瑶彧上午离开,下午就带着人回来了。
等晚上,点上几盏油灯,朱瑶彧同沈罗珏说明今日见闻。
“行至钱家村,可见屋舍十余间,黄土露于郊野,不见炊烟,无有孩童打闹声,敲门入屋,男女老少皆衣衫褴褛,赤身者有之,面黄肌瘦,瘦骨嶙峋,询问其人生平,声如蚊蝇。”
朱瑶彧合上记录的册子,久久不言。
沈罗珏没有亲眼看到,但她听朱瑶彧说,脑海中就已经浮现出画面,大庄如今还称为盛世,盛世之下,有屋有田的平民竟然是这般境地。
那些无屋无田之人呢?他们是不是只能自卖其身,被打死饿死也无人问询了呢?
沈罗珏深吸口气,减轻令心脏抽搐的情绪,“你如何想?”
“均田,放粮,库中有农具,可低价贷与他们。不管如何,要让他们熬过今春,种上一茬庄稼。”
大庄以农为本,即使朱瑶彧没有亲身种地,她也知道春耕有多么重要,她今日走过无数荒草横生的无人耕种荒地,心疼的不行。
如果都种上粮食,西成州今年不至于太难挨。
而百姓是最坚韧的人,只要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就能活!
“你今日看了户籍,那你有看过县内有多少土地,是属于官府吗?”
朱瑶彧还真没想过,她看到无数荒田,下意识以为那些田地均是无主之地。
沈罗珏今日查账也有意外收获,直播间的观众很有用,帮她归类总结,叫她直接查到了土地买卖去了。“均田是均无主之田,紫罗县于此地百年,早就均无可均。那些荒废的田地,查来查去,全是有主之田。”
“那为何无人栽种?”朱瑶彧问完便明白了,“是因为无人为佃户,也因为他们有另外的生财之道。”
人少便不能寻到足够的佃户,而且当养佃户的收益没有做别的赚得多时,种田就变成了很多余的事,不如将有限的人手投入到其他地方。
“没错,听雪帮我查到了不少东西,现在只等阿彩回来了。”沈罗珏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现代社会的发展历程告诉她,当土地资源分配严重不平衡时,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问题。“等她回来,咱们就打几个地主吧。”
地有主人,主人死了,这地就是无主的了。
朱瑶彧又想说此举不妥,天下有权有势者皆是地主,沈罗珏若是敢动他们的利益,怕不是要被吞吃下肚。
随后她想到了那些瘦骨嶙峋的人,他们辛勤劳动,最后却连一场天灾都挨不过。
朱瑶彧不明白,明明圣人言达则兼济天下,“公主,到底是谁错了?”
“无人错了,不过是人心如此。”沈罗珏比朱瑶彧看的开,每一个制度在制定初期,都有一个理想目的,初衷是好的。可惜人心易变,贪婪不足,“表姐,你读史学经,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朱瑶彧垂眸,将书本化作现实,她还需要一定时间适应,“公主,我会尽快安排此事。”
均田一事必要进行,春日短暂,一切都要在春耕结束前完成!
沈罗珏点点头,看着朱瑶彧离开,随后想起了薛满堂,不知道薛满堂那边如何了,夜攻山寨,薛满堂是真的艺高人胆大。
不过她也需要好好读读兵书,锻炼身体,若是她完全不懂打仗,手上无人,早晚会出事。
想到这儿,她叫来了听雪。
“那些富户送来的娘子们可到了?”
“回公主,明日到。不过今日有个娘子先来了,公主可要见上一见?”听雪说着,表情有些不自然。
显然这位娘子身份不一般。
沈罗珏明白了,想必与今日贵妃传信有关,“我记得你今日去看纸鸢了,可是有什么收获?”
“贵妃叫婢子务必要让公主将周县令之女带入安宁。”听雪如实说明,“今日早来那位娘子,便是周县令之女周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