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最近噩梦连连。
梦中的哥哥一次又一次惨死在赫连桀的刀下。
圆滚滚的头颅还睁着眼睛,看着她流出了血泪。
哥哥张着血盆大口,厉声质问她为什么不替他报仇。
而后又痛哭了起来,让她别去北戎大殿受苦。
塔娜的心脏无时无刻都揪在一起,她恨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也埋怨父亲的狠心。
既然交不出那两千匹骏马,又为何要将她送去北戎大殿。
那样残忍暴虐的男人,会不会因为没有那两千匹而将她折磨致死?
她越想越怕,晚上也必须要乳母陪着才能入睡。
乳母心疼地摸着她汗湿的额头:“小姐莫怕……”
“他若要玩物,我们有现成的,他若是撒气,也祸及不到你。”
塔娜仰头看她:“什么玩物?”
乳母不愿多说,目光却悠长了起来,那个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再过两日就该送亲了,也不知道那性情刚烈的孩子能不能撑过去。
乳母觉得他还不如就死在那场火力,也好比现在被人拿来磨性子。
可她又庆幸有这么一个可以替代她家小姐受苦的人,抉择之间总有个亲疏远近的。
一时的悲悯怎敌得过人性中的自私?
或许是夜幕,不然怎么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简守发出很小的一声呜咽,然后就再没了声响。
人生大抵不易,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有所明悟。
有人站在尸堆上俯视他,也有人从冰冷的雪地里将他捞起。
纵然当初万般艰难,能活下来也许就是最幸运的了。
可是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恨不得立即死去。
嘴里包不住的血块成股地朝喉咙里咽下,再因为恶心而不断地反胃。
舌根处的疼痛早已让他的神经变得麻木,只是眩晕难受。
他蜷缩在紧闭幽暗的木箱里,手掌紧紧地贴在箱子内壁。
仅仅留有的两个细小圆孔,偶然才灌入新鲜的空气。
他就像条缺氧的鱼,乞怜一般趴在圆孔周围,渴望着呼吸。
明明想要即刻死去,却因为耐不住折磨而认输,此时此刻的自我羞辱,是足以让人崩溃的。
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炎症引起的发热让他晕过去后又醒来。
汗湿的身体甚至让他有种沉在泥沼的错觉,已经没有了跋涉而出的勇气。
恍惚绝望之中,他听见有人敲响了木箱,人声遥远不真切:“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就放你出来。”
“要知道,你可不会马上死去……”
说话的人太清楚怎样才能折磨人,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不怕死的,反而害怕着不能即刻死去。
简守死死地咬出嘴唇,疯魔一般用额头磕打木箱。
沉闷的“咚咚”声,既是回复也是求饶,若是让亲近的人听到,一定会心碎。
木箱打开的那一刻,曙光并没有降临。
简守直接滚到了地上,留下一滩蜿蜒的血迹。
他们打量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必死无疑的宠物狗。
他没必要知道真相是什么,也没必要知道此行终点。
有人将他拽起来:“我给你两天时间将自己整理干净,不然有的是人来伺候你。”
…………
北戎殿下的大婚自然是奢华用心的。
各邦万民来朝,祭坛的火焰一直燃了三天三夜。
封后祭祖的流程有些繁琐,各位妃嫔倒是收了封号就各自回宫了。
经久不息的号角礼乐的声音贯穿了整个皇宫大殿,勾戈殿的塔娜却越听越害怕。
她求救般地抓着乳母的衣角:“乳母,幽王……殿下会不会来这里啊?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根本就没有那两千匹骏马?”
乳母不忍告诉她,其实在她们抵达幽州城内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将文书上报了。
就是不知道幽王会不会相信他们的那套说辞,不迁怒于她家小姐。
乳母只能安慰她道:“别担心,今晚是大婚当晚,殿下理应待在皇后的寝宫中。”
塔娜神情恍惚地点头,还是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乳母将她的头抱在怀里,目光落在角落的一方檀木黑箱上。
此刻衣着华丽的素和真央同赫连桀一起站在祭坛之巅。
面前灼灼的火光熏红了她的眼睛,她等这一刻等得实在太久了。
多年夙愿终于实现的那一刻,没有任何偏差也没有任何意外,
像是正好走完了设定的路,比喜悦更多的是满足和慰藉。
透过轻薄的红纱,素和真央看向男人的侧脸。
不似世人说的那样丑陋凶恶,反而五官成峰,俊朗得让人心动。